七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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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春天。

万物复苏,a市迎来难得的春暖花开,这天祝珩准时下班,开车去接凌落。

凌落的公司跟祝氏距离不远不近,开车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beta刚搬来a市时,他也曾考虑过要不要让他回祝氏上班,最终还是决定要尊重凌落的想法。

几个月过去,他们的生活虽平淡,但是很甜蜜。跟他在一起,祝珩觉得自己飘摇不定的心终于有了归处,因此极少出去应酬,下了班就乖乖去接老婆,然后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一起回家,他负责做饭,凌落负责等待。

这样的规律又简单的生活是祝珩浮躁的从前所未曾体会过的,以往他不是应酬就是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前去鬼混,喝醉了就往郊外的别墅去找凌落发泄,像个只有欲望感情贫瘠的假人。

而现在,单单是在厨房里忙碌,得空能偷偷从厨房探出头去瞄两眼沐浴在客厅沐浴在金色夕阳下beta,他就觉得满足极了。

但还是会有些小细节,让他既心痛又难过。

比如七年多养成的习惯并不能一蹴而就地改变,比如当他们肌肤相亲时,祝珩总是能闻到凌落洗澡后的满身玫瑰香气,即使被他撩拨得难以承受,凌落也会下意识撑起身体转过身背对着他,再比如,每次做完之后,凌落都会下意识地吃糖。

祝珩第一次看见凌落又开始吃糖的时候害怕得像天塌下来一样,他提心吊胆,心痛他的beta,也恨极了当时的自己。

他的睡眠质量变得越来越差,身边只一点小小的动静都会惊醒,甚至连凌落翻身的动作都能把他吓得毫无睡意。他甚至感觉自己又出现了幻觉,因为午夜梦回,他仿佛总是能看见凌落偷偷跑到浴室,打开那个让他避之如蛇蝎的糖罐,从里面掏出一颗颗剧毒的软糖往自己嘴里塞。

祝珩松了油门,把车停在旁边的应急车道上,单手扶额,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车载音响突兀地响起,把闭目养神的alpha吓了一跳。他睁眼,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按了按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老婆。”

“嗯,我快到了。”

“啊?那好吧,我先回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吗?那好。”

“拜拜,我爱你,老婆。”

挂断电话,祝珩又靠在驾驶座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在里面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许医生,您有空吗?”

……

忙碌了一天,凌落很晚才回家。

调来a市几个月,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今天情况特殊,有个数据出了错,他临时又加了会班,就让祝珩先回家了。

他早上出门,直到晚上九点才回来,整个人身心俱疲,只想扑上床大睡一觉。

“滴滴”,指纹锁应声而开。

“老婆!你回来了!”祝珩穿着居家的休闲衬衫欢天喜地地迎上来,像是在门口一直等着他许久的宠物狗,一听见主人开门的声音就马上扑过来。

凌落心中一暖,踮起脚仰起头,顺从地接受祝珩的亲吻。

alpha把手放在凌落的后脑上,满足地嗅了嗅凌落颈间的味道。

“吃饭吗?我做好了的,全是你爱吃的,只有微微一点点辣,还烤了蛋糕。”

“好累,今天不想吃饭了。”凌落在祝珩身上蹭了蹭,声音带着疲惫,但是很软:“想睡觉。”

祝珩身上的味道让他安心,凌落几乎瞬间就有了困意。

两人面对面拥抱,凌落看不到祝珩的表情,只听见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好,那就不吃饭了。你先去洗澡,我们就只吃蛋糕好不好?”

“嗯。”凌落放开祝珩,眼睛亮亮的,在alpha嘴角轻吻了一下,“那我先去洗漱。”

“好。”

祝珩目送beta的背影消失在卧室,笑容早就敛了,自上而下的灯光使得他的表情都有些阴郁,目光也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澡洗得昏昏欲睡,本来就很累,被浴室里热热的蒸汽一腾,凌落便更困了。他强忍着没有睡着,打着哈欠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祝珩早在外边等着了,他接过毛巾,把一盘奶香四溢的乳酪蛋糕放到凌落手里,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又取来一个吹风机,替凌落吹头发。

乳酪蛋糕不是特别甜——祝珩怕他吃太多甜食不好,特地少放了些糖。凌落平日很喜欢这个味道,细腻绵软,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一点胃口都没有,闻到那股奶香反而有些反胃。

他拿着那盘蛋糕,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好半天都没动。

祝珩给他吹干头发,发现凌落一直盯着那盘蛋糕,也不吃,弯下腰一看,人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无奈一笑,把蛋糕盘接过来放到一旁,抱着凌落上了床:“不吃了不吃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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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翻身躲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唔”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

再次醒来,周遭安静一片,灯也关着。

凌落迷迷糊糊撑起身体,从枕下摸出手机打开一看,半夜三点半。

胳膊一伸,身边的的位置凉凉的,一点人躺过的痕迹都没有。

beta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浴室的磨砂玻璃微微透着些亮光。

下了床,凌落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耳朵靠在门边听了听。除了很轻微的水流声,什么都没听到。

他推开门,被里面的光刺了眼睛,下意识揉了揉,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浴室里的情况。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进耳朵,凌落费力睁开眼,见祝珩正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大理石洗手台。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在干什么?”

祝珩还穿着衬衫,两只袖子紧扣着,袖口附近却满是水渍。他把手伸到水龙头下洗了洗,回避着凌落的视线,温声说:“没事儿,我……上厕所。你要上吗?我马上洗好了。”

凌落还有些困,没想太多,“嗯”了一声,走进去。

祝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道细微的气流,莫名地,他觉得alpha身上原本的味道淡了许多。

从浴室出来,祝珩早在床上躺好了。他躺回去,翻身对着背对他的祝珩,从背后环住祝珩的腰,把脸贴在alpha背上。

只听alpha呼吸一滞,转过身来,顺势让凌落缩进自己怀里。他们彼此依偎着,凌落闻着祝珩身上很淡的香味,揪着他衬衫的衣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凌落的疑心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直到半月之后,夏日到来,蝉鸣阵阵。恰逢周末,林乐单独约他出去吃饭,祝珩突然提出要一起去。

“你去什么?”凌落觉得好笑,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旁人,就只是吃饭,不要担心,啊。”

祝珩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听话地站在门口目送他开车远去。

不料林乐那头半路出了点事,打来电话,订好的计划暂时取消。

凌落脾气温温柔柔,把车停在路边,问清来龙去脉,叮嘱林乐注意安全之后便决定回家陪祝珩。

他刚想提前给祝珩打电话,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关了机。他也不着急,离家不远,干脆发动车子直接回去。

凌落万万没想到,他会撞见祝珩自残。

他停好车子进了家门,空调的凉气驱散了夏日的暑热,只不过平日里阳光温暖的客厅和厨房空无一人,只有卧室有些许的动静。

他笑,怎么趁我出门偷懒。

于是beta静悄悄接近卧室,开了门,却没见人。正对着的浴室门口半掩着,有些许的水声,他靠近,眼前的情景让他一瞬间遍体生寒。

只见alpha依旧一身纯白衬衫,背对他直接瘫坐在地板上,半倚在洗手台边,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毫无犹豫地往自己胳膊上划。

他显然下了十分的力道,对自己狠到了极点。他似乎没有痛觉,刀口处皮开肉绽,依稀可见森白的骨头,皮肉从里面翻出来,鲜血不断疯狂涌出。艳红的血肉模糊一片,伤口周围还有一些斑驳的陈年疤痕。

洗手台的水龙头开着,不断哗哗流水。镜中反射出他的脸,苍白的脸色,湿发分散在两鬓,鲜血染红了他前面的衬衫,但他浑然不觉,只紧抿嘴唇,表情麻木而空洞,一直盯着手上的伤口,眼神是狠辣的决绝。

这不是祝珩第一次自残。

他们和好的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但祝珩心知,虽然表面上和好了,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不管他如何努力,哪怕身体的距离再深入也始终戳不破那层障壁。

他们亲吻,他们做爱,他们在床上相拥而眠,但祝珩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恐慌着,总是感觉有把剑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吊着,悬在他头顶之上。

做爱时凌落习惯性的转身后入,完事之后下意识掏出的那颗糖果,尽管他事后调查过,那颗糖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自责。

面对凌落,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尽量让自己无微不至,做尽了自己一切可以做的事情,掏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他太害怕了,怕自己有哪点做的不够好,怕凌落后悔原谅自己,怕自己一觉醒来凌落又消失不见。

他开始焦虑,心惊胆战,整夜整夜的失眠,睁着眼能一直到天亮。他去找那位阔别许久的心理医生咨询,但效果聊胜于无。

他开始反思、谴责,怨恨甚至是痛恨当时的自己。他有时会想:如果当初的我没有做那么多错事,他和凌落的现在是不是会很幸福?

那把剑还是掉了下来。

再次拿起刀,狠狠割下。随着胳膊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被划开,祝珩感受到了暌违已久的排解的舒畅感。

肉体的剧痛让精神不那么分裂,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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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而来的血腥气安抚了体内的躁动因子,他舒服地叹息,仿佛只有惩戒自己的身体,才让良心不那么遭受谴责。

那一次差点被凌落发现。

而此刻——他从自残的幻觉中清醒,凌落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只是那双清澈眼眸中的神情让他陌生。

那时凌落这辈子第一次冲他发那么大的火。

发完火,闻着浴室里冲天的血腥气,凌落突然觉得恶心想吐,于是他转身,想要离开。

祝珩顾不得手里还攥着刀,冲上去抱住凌落的背影,带着哭腔把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全数兜出,乞求凌落不要再次弃他而去。

“我从来没都没有后悔原谅过你。不管是之前,现在还是未来。”凌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推开祝珩,狠狠夺去他手里的刀。钢刀与地板碰撞,发出尖锐的响。

凌落的眸色决绝而果断,祝珩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强势的一面。只见beta居高临下,掰过祝珩呆滞的面孔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警告:“祝珩,你再敢伤害自己,再敢怀疑我的爱,那只会让我后悔爱上你。”

凌落这般没有丝毫安慰可言的话却比平日里无数温声细语的效用更大,祝珩只觉这几个月的不安与恐惧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又哭又笑,拉着凌落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但失血过多,身体是软的,他使不上力气,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所幸凌落冷着眼,手上却无半分抵抗,祝珩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对他撒娇央求:“我错了,我改,我之后都改,老婆你原谅我好不好……”

然而凌落这次并不吃他这一套,他挑起祝珩的下巴,冷淡地问:“你错哪了?”

祝珩眼球转了几圈,试探看他:“不该……自残?”

“不对。”凌落板着脸,松开他,生气地把他推出卧室,关门前丢下一句,“我给医院打电话,你自己在外边等着,顺便好好反省。”

祝珩被关在外边,但丝毫不着急,反而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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