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闭嘴!再敢乱喊,我这会就杀了他!”赵思怜脸色一沉,管家忙将人拉住,沉声道:“小姐,你想要什么你只管说,只要放了老爷,什么都好商量!”
“我要离开建州!”赵思怜轻声道:“给我备好马车,备好吃食!只要出了建州,我自然会放了他!”
“好!我就着人去办”管家忙道,一壁安抚着赵思怜,一壁差使人去办事。
“畜生,你这畜生!”赵老太爷受她钳制,奈何年迈体弱,又有利刃搁在脖子上,当下只觉心痛难当,“你爹怎么生下你这孽畜!”
“我是畜生,我爹是什么?你又是什么?”赵思怜轻轻一笑,附在他耳畔道:“我原本也没想杀了他,可是他不死,我永远没办法过得好。杀了他,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被他害死的那些人,都会感激我!”
“他是你爹!他做错了事,老太爷自会收了他,你弑父,你便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赵老太爷回道。
“老天爷那么忙,哪有时间搭理他,我帮了老天爷这么大一个忙,老天爷也会感激我的!”赵思怜轻声一笑。
“你……”她舌灿莲花,一向能言善辩的赵老太爷竟被她的歪理噎住了。
赵思怜钳制着他往后退,直到靠在墙边才觉得心安。几天没有进食,她只觉头昏脑胀,若不是强烈的求生意识支撑着她,她早就累垮了。
忽而一晃神,就听外头丫鬟发出哭天抢地的声音:“不好啦,不好啦!”
她神色倏然一凛,便见方才还退出去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对赵老太爷道:“老太爷,不好了,府里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要来抓小姐的!”
“你……你报官?”赵思怜沉声问道。
小厮忙道:“不是老爷报官的,不是!”眼见着赵思怜拿着瓷片的手要用力,他忙道:“是吴姨娘!”
“哪个吴姨娘?”赵老太爷问道。
“是三老爷的姨太太!”小厮答道,“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一大早便出现在东大街上,一路上哭诉着,说……”
“说什么!”赵思怜蹙眉问道。
小厮忙答:“她说,是小姐害死了三老爷,不止如此,还害死了三夫人!她在东大街上哭诉了一路,眼下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一路哭到了府衙,满大街的人都跟着,看着她击鼓鸣远,告得就是您,您……弑父弑母!”
“你连你娘都不放过!”赵老太爷心下惊骇,浑然忘了自己还是个人质。
“贱人,胡说八道!”赵思怜被闹得心烦意乱,只听外头有人扬声起来,“赵思怜呢!赵思怜呢!”
齐刷刷黑色皂靴出现在门口,一声又一声“赵思怜”回响在她耳畔。
“怜儿,小心!”不知是谁在她顶上轻声叫了一声,她下意识一抬头,忽而眼前一黑,便有人持剑在她脸上化了一刀。瓷片应声落地,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周围早有小厮等这么,一拥而上。
“我的脸!”赵思怜痛呼一声,在指缝中看到赵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色复杂。
穿着鸦青色官府的官差涌进来,锃亮的十几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隐约看到赵老太爷身子动了一动,赵九卿按着他说:“祖父,她不过是个早被除名的外人,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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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个就是杀死自己爹娘的赵家小姐,啧啧,瞧着白白嫩嫩的,没想到这么狼心狗肺!”
“简直十恶不赦!杀死自己爹,十八层地狱都不收她!”
“岂止,为了自个儿,杀了十好几个呢!丫鬟姨娘都不放过!”
“畜生不如!”
“……”
赵思怜甫一出门,便有许许多多人围在赵府门外,似乎不过半天时间,全城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蛇蝎女子,此刻全数聚集在这里。
脸上一阵阵刺痛,她知道自己的脸怕是毁了,只能微微低着头,两旁边又有人低声道:“伤着脸了,活该!呸!”
“打她!打她!”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率先丢出第一枚鸡蛋,不多时,便有四面八方的鸡蛋飞扑到她的身上。路被围得水泄不通,押解她的衙役索性让到一旁,将她搁置在人群里,不让人靠近,却也不阻止百姓围攻。
她的身上渐渐粘稠起来,夏日的太阳一晒,鸡蛋风干之后贴在身上脸上,像是要撕扯人的面皮,她努力低着头,迎接四面八方而来的烂青菜、烂土豆。
有衙役在一旁漫不经心说道:“差不多得了,好歹是个姑娘呢。”
声音极小,却有人笑道:“姑娘,你见过哪个正常的姑娘会杀了自己亲爹娘的!能下手的,都不是人!”
她正要抬眼去看那人,忽而脸上一阵东西扑下来,将她淋了个透身凉,继而便是铺天盖地的臭味。
“臭东西!让你尝尝我儿子的屎尿!”哪个大娘直接将家里的恭桶拎出来,全数泼在她的身上,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来人,那眼神狠厉,便是那大娘都后退了两步,随即挺直了腰,骂道:“瞪什么瞪!再瞪让官老爷浸你猪笼!”
人群里一阵爆笑,有人扶着大娘的肩膀,道:“张大婶,她是杀人犯,不是通奸,浸不了猪笼!”
“一脸狐媚像,命里就带衰,谁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查她,查她!”大娘昂声道。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拦着路,可要告你们阻拦官差办事了!”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官差终于动起来,凑到赵思怜身边不肯上前,拿刀背推了推她,“赶紧走吧,你还想死在这儿不成!”
人群渐渐分开,赵思怜被动地被人推着走,走了没两步,却是定在原地——就在不远处,陶墨言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了远方。
眼里没有怜悯,没有难过,轻抿着唇,脸上一道伤痕损了他的儒雅,却平添了几分英气。
最狼狈的一刻,还是被他看见了。
赵思怜静静地站着,心里头忽而升起哀伤:若是当初不对他有诸多执念,如果继续扮演她的柔弱,在宋府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或许会有机会,赢得他?
被百姓围攻只当是场噩梦,可是这噩梦被他亲眼所见,她却顿生了无地自容的自卑。
“走啊!”有人在身后呵斥,她低下头,再不想抬起来。
“少爷,咱们走吧。”陶壶低声道。陶墨言“嗯”了一声,正要抬步走,忽而心头一动,头一抬,只见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围栏处倚靠着两个俏生生的姑娘。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就他抬头的同时,其中一个人也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脚下忽而像生了根一般,心里明明喊着,“走吧,走吧”,可是他却挪不动半分,像是干涸了许久,每日只能凭画想象她的一颦一笑,她却忽而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看一眼少一眼,怎么看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