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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仲广虽是陆瑞英养父,但或许是陆瑞英性子随了陆归宁,因此与这养父也颇有默契。陆瑞英一个眼神,卢仲广便明白此刻该说什么。
“英英啊,为父不明白,你为何要嫁给薛甯?”
卢仲广心中确有此疑问,于是也问得真心。
“父亲,女儿不孝,事先未曾知会父亲。女儿见圣上有赐婚之意,一时情急,只想先把握住机会。女儿想嫁薛甯并非为躲避太子,而是真心爱重于他、心悦于他。”
“唉……糊涂啊。我女虽貌美如花性子贤淑,可薛甯此人虽不若外界传闻那般如同妖魔鬼怪,但也确实手段狠辣,心思深沉,你纵然千好万好,也难得他真心啊。”卢仲广看了一眼陆瑞英,眼中忧虑发自肺腑,“若你哪日惹怒了他,将你碎尸万段也并非不可能。为父是可以在你死后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到时,为父再如何,你也回不来了。”
“父亲不必过度忧虑,女儿心中有数。”
“就算不论九千岁对你能否用心,你往后膝下无子女,若皇位更迭中九千岁不受宠幸了你待如何?暮年时无人服左右你又待如何?”
“那不是有大哥二哥吗?您好好敦促他们用功,英英往后就靠他们了。”
“没个正形!我原本想着,往后给你挑个性格谦逊的夫君,不需要位极人臣,只需要家室过得去,待你好,就够了。没想到你……!唉!这薛甯怎么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父亲消消气。女儿早些年在外游历,便遇到过他执行公务,他鲜衣怒马救女儿于危难之中,仿若天人下凡,女儿那时便对他一见钟情。”陆瑞英随口胡诌,故意说给外面的薛甯听,但实则是她救过薛甯,但如今尚且不是暴露的时候。
接下来的话,陆瑞英倒认真起来。
“若不是遇上那些事,九千岁走正途科举入仕,定也是名动京城的少年郎。但他经历了这些事,女儿也心意不变。父亲知道的,女儿绝不后悔。”
卢仲广知道这是真心话,于是也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再说薛甯这头,薛甯得知卢家父女去了书房,便顾自往书房走去。通传的人被他拦下,下人们也没那胆子和他叫板,只能指望着自家老爷别正好在说九千岁的坏话。
下人跟着他到了书房外不远处,却见这位喜怒无常的九千岁不再靠近,驻足观赏园中的景致。
下人心中松了口气,殊不知薛甯武艺高强耳聪目明,隔着这距离便能听到书房中二人的对话。
卢仲广果然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但凡是个正常父亲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薛甯并不生气,毕竟卢蕊并不是他真心爱慕的女人。
可卢蕊很快说到爱慕自己的原因竟然是救命之恩,薛甯检阅了一番自己满是骂名的人生,或许曾经奉命行事确实救过几回人,但他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因此卢蕊所言是真是假他也无从得知。薛甯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卢蕊所谓的真心到底有几分真诚。
然后他听见那讨厌的女人说:“若不是遇上那些事,九千岁走正途科举入仕,定也是名动京城的少年郎。”
他样样事情都不在乎,可听得这话,心中却突然像被人刺了一下。
东厂总督九千岁,于皇帝而言,是好用的猎犬,于朝臣而言,是令人背脊发凉的监视者,于百姓而言,是可止小二夜啼的恐怖传说。他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样好用的工具,唯独不是一个人。
可她却在假设他不同的人生,好像确实……只是看着他这个人。
绝不后悔吗?薛甯心绪忍不住复杂起来,她到底有何目的?这卢蕊在他面前总是言辞恼人,在他背后却总是对他百般维护,难道……真的存在那么两分真心?
此时叙完话的父女俩推门出来,便见庭中立着薛甯。父女俩早有预料,此时还是装出一副惊愕的样子。卢蕊喜笑颜开,小跑至薛甯身边搂住他的胳膊。
“夫君你怎么来了,我还当你生我的气不愿来,我便没知会你一声就自己来了。”
薛甯还没从刚刚到恍神中彻底脱离,再加上他的人多半已经在搜卢蕊的闺房,自己得为那头的行动拖住卢家父女,于是没有挣脱开卢蕊的手。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女人,觉得越发看不懂她。
卢蕊见他这么乖觉被她搂着,声音甜蜜。
“夫君,您是吃错药了么?”
此时用上一个“您”字,不可谓不讽刺,简直快要明说“你做贼心虚噢”。
“不识抬举!”薛甯又被轻易挑动了怒气,甩开卢蕊的手自己往待客的花厅走。
卢仲广看得稀奇,差点笑出声来,想不到自己这养女能面不改色地把煞神似的九千岁气成这样,而且看她熟练的态度,显然擅长此道,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待薛甯到了花厅,发现卢任期早已等候多时。这卢家二子显然还在记恨大婚当日的事情,又听说薛甯不光回门之日迟到,还不让下人通传随意乱闯卢府,对这妹夫更是不满意,于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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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任期实在不怵他,因此绝不会收敛,毕竟他不会有把柄落入薛甯手中。甚至卢仲广在薛甯当年根基不稳频频遭人陷害中伤时也从未为难过薛甯半分,如今自然在薛甯面前也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九千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卢仲广笑眯眯,仿佛从未对这女婿有过任何不满。
卢任期沉不住气,用茶盏在底托上磕出脆响,可见何其不满。
“英英回门之日,夫君迟一个时辰,可见实在不真心,不如不来。”
“慎之,不得对九千岁无理。九千岁事务繁忙,深受圣上倚重,百忙之中抽出空闲陪英英回门,已是不易。”卢仲广唤着卢任期的表字,轻声训斥。
这父子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实则都在夹枪带棒地讽他薛甯怠慢卢蕊。
卢蕊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家里的茶比千岁府地更为香醇,值得仔细品味。
卢任期吭哧了半天,还是没能乖乖听父亲的话闭嘴,眼刀剐到薛甯身上,忿忿然道。
“你不过是仗着我妹妹的宠爱才能坐在这里!”
本来老神在在拖延时间的薛甯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听卢家兄妹俩说话时还真不能喝点什么,两人皆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不敢置信地反问。
“谁宠爱?!”这每晚折辱他的女人也能说得上宠爱?
卢任期冷哼一声,语气挑衅。
“九千岁要是不服,大可以反过来宠我妹妹,如此一来,我必备上厚礼,为我今日之言登门道歉。”
薛甯:“……”
好嘛,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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