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稳。”陆天擎低沉淡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他今天晚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黎浅的确是站稳了,很快就从他怀中退开来,手里的小台灯开始专注于照地面,很快引着陆天擎走到了教室门口。
教室里那顶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小帐篷里,贺川正微微躬着身体坐在里面发呆,看见黎浅带着陆天擎走进来,他顿时两腿一缩,正襟危坐起来。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姜汤熬好没有,你们喝了暖暖身体再睡。”
黎浅说完这么一句,便又举着小台灯转身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连陆天擎脸上的表情都没有看清过。
没过多久她就和沈嘉晨端了姜汤过来,到门口之后沈嘉晨把姜汤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回卧室去了。
黎浅只有又自己走进去,放下姜汤之后也没有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然而她也没有回卧室,陆天擎的衣服还没有洗完,如果就那么放着,他明天岂不是都要裹着毛巾被离开?
雨声依旧哗哗,或许是山间空旷的缘故,那些声响似乎比城市里放大了无数倍。
和陆天擎挤在小帐篷里,贺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过了好一会儿,陆天擎似乎是忍无可忍了,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你干什么?”
“咳咳……”贺川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好一会儿才开口,“没穿裤子还真是不习惯……”
陆天擎听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默默地往帐篷边缘又挪了挪,尽可能地让自己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贺川欲哭无泪。
你自己有温暖牌穿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我……
第二天早上,黎浅天刚刚亮就睁开了眼睛,侧耳一听,外面的雨虽然是小了许多,可仍是没有停。
思唯和沈嘉晨都还睡着,其实昨天晚上那一通折腾起来,黎浅几乎凌晨四点才睡下,到这会儿也不过睡了两个小时,她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暴雨过后,山路危险,学校一般都会停课,所以今天应该是不会有孩子来学校了,不过黎浅还是起了床。
经过教室走去厨房时,黎浅透过窗户往教室里看了一眼,模模糊糊只看见一个人是坐起身来了的,她匆匆一瞥,也看不清是陆天擎还是贺川,却也没有再多看,快步走进了厨房里。
那两人的衣物鞋袜都挂在厨房里,昨天半夜里,她用柴火给他们烘干了。
虽然闻起来有一股烟火的味道,不过总好过没衣服穿吧?
黎浅正将挂着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来,厨房门口的光线忽然一黯,她转头,就看见了几乎将整扇厨房门遮去的一个高大身影。
“四哥。”黎浅低低喊了一声,很快将手里收下来的他的衣物递了过去,“你的衣服都干了。可能会有一点烟火的味道,不过你将就一下吧。”
陆天擎又在门口立了片刻,这才缓步走了进来。
被他阻挡的光线顿时洒落了一部分进来,黎浅这才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
表情很淡,眸子的颜色却很深。
其实陆天擎这样的神情,黎浅是再熟悉不过的。
他情绪实在太过内敛,脸上向来波澜不兴,所有的情绪都是隐藏在眸子里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其实很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想要从他的眼眸之中读出明确的情绪实在是不容易。
黎浅与他相处一年的时间,其实也不过只能察觉到他的喜怒,至于具体的情绪,至少此时此刻,她是不太分辨得出来的。
比如现如今对她,他究竟是厌恶、冷漠还是平淡?
不易察觉。
黎浅很快收起了自己不断发散的思维,将他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之后,又开始收贺川的衣物。
陆天擎站在她身侧,竟毫不客气地当场解开身上的毛巾被,在黎浅的面前就开始穿衣服。
黎浅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动作瞬间僵了僵,到底还是又平静下来。
穿好衣裤鞋袜,陆天擎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衣冠楚楚,气势凌人。
黎浅默默坐到了灶头下,添火烧水。
陆天擎则在厨房那扇几乎封闭的窗户窗台上看见了自己的香烟,他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的烟跟昨天晚上的衣裤鞋袜一样,都是湿了的。
陆天擎扬手便将香烟扔到了灶下,正好扔到了黎浅脚边。
黎浅低头看了一眼,默默地捡起来塞进了灶火里。
陆天擎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动作,许久之后,忽然开口:“许久不见,你话倒是少了很多。”
黎浅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微微一抿唇之后笑了起来,“我怕四哥不爱听,所以不敢多说。”
“是吗?”陆天擎淡淡反问了一句,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黎浅却隐隐听出别的意味来。
她只怕自己是草木皆兵,安静片刻之后,松了口气一般地笑起来,“既然四哥不介意,那我就像从前一样对待四哥。”
说话间,她转头看了陆天擎一眼,却正好对上陆天擎沉沉的目光。
目光一触,她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才又微微一笑,仍旧回过头去专心烧火。
不一会儿水就开了,黎浅拿盆子勾兑了温水,对陆天擎说:“幸好我那里还有新牙刷,我去给四哥拿,四哥先洗漱吧。”
说完她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陆天擎的声音却再度从身后传来,“叫思唯起床,今天还要赶回江城。”
黎浅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淅淅沥沥飘着小雨的天空,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答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