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落地窗映照出他如山峦般起伏的脊背,和数不清的刀疤伤痕,同时也清晰地照出身后的人影。
即在刹那间,姜利举手投降:“是我。”
祝秋宴认出他的声音,及时收手。姜利甚至没看到那刀锋有没有出过鞘,一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感已经从后脖子爬了上来,留下一层密密的寒意。
“你怎么找到我?”祝秋宴冷得像一抔雪,不同于往日任何一个时刻。
姜利却不恐惧这样的他,勾唇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既能找到你,也能找到那位小姐。”说罢,他屈指弹了一株嫩黄的花蕊到祝秋宴洁白的床单上。
一抹熟悉的颜色钻入视线,祝秋宴的瞳孔骤然一缩,声音紧绷:“你对她做了什么?”
“呵。”姜利嘲讽道,“躲起来当缩头乌龟的人,我还以为她不再是你的小姐,差点就做什么了。不过不要紧,日后我总要对她做些什么的。”
祝秋宴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的小姐要和别人结婚了,那个叫做梁嘉善的男人,我看到他殷勤地像只花蝴蝶,一直围绕着小姐嗡嗡嗡。”
涵养不错,长相不错,家世也不错的男人,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让人不满意的地方,这样的结婚对象,其实还算不错吧?
姜利继续拱火:“你的小姐似乎有点意动,看起来在她心里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必要性。”
祝秋宴哼声:“我的小姐,和你没有关系?”
姜利撇撇嘴:“我想要的关系,她给不了。”
是给不了,还是他想得太出格?祝秋宴站在落地窗前,北京的夜,繁华一一入眼,却留不下任何风光。
他穿过透明的幕墙,一直盯着身后的人,身后的人也一直盯着他。
就在某一个瞬间,祝秋宴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谢意豢养的杀手。
过去每次出现都是蒙面的形式,只给人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张靖雪在成为晋王府的私兵之前,曾是驻守边疆的一只鹰隼。而他,身手与张靖雪可以不相伯仲。
祠堂那一夜,最终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那位小姐,他不知又躲进了哪一个黑夜。
而今,他来了。
“他日等你知道你是谁,再回想今日你对小姐做的这些事,你一定会后悔的。”祝秋宴若有似无地喟叹,“像我一样,像他一样。”
姜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眉头微皱:“后悔的事每日都在做,不差这一件。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跟踪那伙人离开蒙古,顺藤摸瓜又回到北京,线索中断,我知道他们的目标也是秘密名单,这种时候虽然很想快点将她占为己有,但也不便太过勉强引入注目,毕竟我要的只是名单,不是她的命。”
祝秋宴蓦然转过身来,与姜利视线相交。
说是十二月飞霜也不过如此了,姜利可以察觉到男人的敌意,戒备与阴鸷的眼神与火车上那个优雅神秘的家伙简直截然相反,但他可以笃定,就是他。他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可以判断出来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那位小姐。
“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和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如果是我,这两个选择我都不想要。但换作是她,随便哪一个选择,至少都能让她活得久一点吧?”
姜利言尽于此,周身气息敛藏,压低帽檐,将下巴收入黑暗之中。和来时一般,再次悄无声息地翻窗离去。
祝秋宴驻足窗前,彻夜未眠。
第二日招晴打开房门的时候,一缕晨曦的微光洒落在他肩上,一夜之间已经枯死的老树,仿佛又活了过来。
她不敢置信地上前:“你……”
祝秋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虽未得到,但不想失去,这种心情想必每个人都在经受吧?”
于是,在这一日晴空万里的午后,祝秋宴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光明正大地拍开了舒家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殷照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哺乳动物
舒意觉得, 她家客厅的气氛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凝滞过。
舒杨一脸震惊地盯着这个未经允许擅自上门的男人,半晌之后仿佛终于接受了他的说辞,再次确认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岔子:“药园真的被毁了?”
祝秋宴凝重地点点头, 眉宇间一股凛然大义。
“那我家小意的药怎么办?”
舒杨这时才觉察出问题的关键, 药园被毁, 没有合适的草药, 小意每个月怎么度过血崩的劫难?那个毛病都快看过大半个中国的医生了,没有一个能调理好,唯独这个男人的姐姐——招晴。
当然,这是祝秋宴自己介绍的身份。
“怎么会这样?我、我买配方可以吗?”
祝秋宴摇摇头:“姐姐已然仙游去了, 没有留下配方。”
此刻正在房顶听墙角的招晴:……仙游你妈!
舒杨震惊之余, 心渐渐凉了。仙游这种话, 若是放到别人身上或许还有点考证的可能,可若是招晴, 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当初她走投无路巡访到西江的时候,心里已然不抱一丝希望, 加之对西江那个地方深恶痛绝, 打定主意走一圈就算了事, 可没想到当地寺院的人竟然告诉她有这么一个老中医存在。
说是祖上一代代相传的医术, 技艺炉火纯青, 救了不少罹患奇难杂症的病人,五湖四海前来拜访的人数之不尽,朝圣一般三步一叩五步一拜的也不在少数,只求她千金一方。说得神乎其神, 民间都有美名“老药仙”。
只不过“药仙”不常见人,轻易也不给人治病。
舒杨走了很多门路,托了人,给了钱,买通重重关卡,才能见那人一面。刚一照面就觉得碰见了骗子,哪有药仙长得这么年轻貌美,跟妖精似的一股风尘气息?别说是救世济人的菩萨,就连神婆都差了点说服力。
她眼瞅着就要走,还是对方先开口问她症状,她抱着侥幸心理说了几句,那位叫招晴的女人方才回忆起来,原是掉进西江大河却侥幸没有死的女娃,与他们也算颇有渊源,如此取了一些草药,研磨成粉,让她带回北京,于经期前冲水服用,果然药效无穷。
之后的那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问招晴买药,交通不够便利的时候派专人去取,亦或他们托人捎带到北京,快递发达之后多半直接寄送,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寄到代收点,而不是家里的地址。
关于这一点舒杨心里门清,她就是不想让舒意再跟“西江”扯上一点瓜葛,连招晴的身份都是瞎编的,说成南方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