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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帆醒了。
确切地说,他觉得自己醒了,只是眼睛仍没法睁开。
他陷在梦与现实之间,虚空无形无边,黑鸦鸦、硬沉沉地镇压下来,身体与四肢还存在的感觉消失了,连同鼻子舌头声带一起麻痹了。他被剥夺了呼吸,剥夺了发出声音的能力,不要说扭动或翻身,连勾动一下小拇指都可望不可即,像被巨蟒生吞入腹,又像被活埋在狭窄的玻璃棺材里。
乔一帆对此一点也不陌生,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类似的梦魇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他知道他在自己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掀不开眼皮,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带回的旅行箱立在大衣柜旁边,拉杆上还挂着他白天穿过的长裤,他也能听见摆放在书桌上的闹钟秒针嘀嘀嗒嗒跳动的声响,以前还在微草宿舍的时候,甚至“看”得到几步开外的床上高英杰宁静酣然的睡脸。延延时光中,只有这夜半时分的挣扎是他独独无法和英杰分享的东西。有时他得以迅速挣脱,更多时候却不得不久久地禁锢在这似死还生的暗瞑里。
大概是h市山温水软分外养人,去到兴欣以后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逐渐改善了,这还是最近几个月里头一次发生。与梦魇对抗久了,乔一帆知道只要他能动上一动,不论扯开上下眼睑,还是发出任何一丝细小的声音,他就能从此情境中挣脱。失去了对肌肉控制力的时候,与自己较劲,多半是徒劳的。尽管如此他仍然聚集起所有精神力,倾注于锈死的声带。
出声——出声啊——
像纸做的小船被漩涡卷入深深海底,意志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再如何努力也不过多打几个圈圈罢了。
出声啊——出声——出声!!!
乔一帆憋得太阳穴发胀,浑身是汗,眼球前仿佛出现了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景象万花筒似的,一帧叠着一帧打着旋蒙下来,数不清多少混沌且杂乱的画面里,生硬地夹杂了一张鲜明的脸——邱非的脸——闯进他的视野中。那一瞬间,乔一帆失去的声音回来了,他的下颌抖动起来,声带震颤,濒死般的嘶鸣如割喉的鲜血,自灵魂深处迸射出来。
他啪地坐起,跳脱于神识中、邱非投向自己那熠熠的目光直像野火燎原,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似的。乔一帆就着起身那一霎那的姿势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才将火舌般跳动的心绪完全从体内抽离出去。
睡裤勒得很不舒服,不需要管,放着一会儿就好了。披着汗的皮肤也凉浸浸的,乔一帆抹了抹额头,随手关掉空调。闹钟时间刚好指向午夜12点。他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迎干燥柔软的风进来。一注凉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到地板上,空气中无数细小的灰尘载沉载浮,无一不顺着光路的形状。回想起白天在网吧的事,乔一帆的心脏像被拳头用力攥紧了似的,邱非白天只不过说了几句维护自己的话,今后甚至不一定有什么交集,怎么就至于被自己的潜意识惦记,当夜就需要他伸出援手,从泥潭一样的梦魇中拯救自己了呢。
这实在太难为情了。
孤身一人的夜是负面情绪的主场,乔一帆难免又一次没入冷于湖水的自我唾弃里。邱非对自己的评价过于高了,肖云的话里有一句是他无法反驳的,自己的确是万千灰尘中最不起眼的一寸,何其有幸沐浴了叶修的如银月色,才借到这段莹莹微光。
乔一帆不想再想下去了,人会因为习惯而感到熟悉,因熟悉而觉得舒适,他不能永远将自己困在自怨自艾换取的舒适感里,于是他唰的一把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粘稠的想法是吊着蠕虫的丝,乔一帆双手盖在脸上用力搓了搓,像要把扯着他、坠着他不放的东西都搓掉似的。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掉,此时正值深夜,母亲、继父还有高英杰都已经睡了,家里十分安静。乔一帆不想打扰到家人,一盏灯都没有开,摸着黑喝完水,又摸着黑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躺回床上,不曾想床上竟多出一个人,刚一躺下,就被热乎乎地贴上了。乔一帆完全没防备,他吓得寒毛倒竖,大叫险些冲破喉咙而出,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嘘——是我。”
乔一帆腾地弹起来,挣扎着摸到墙角的一盏小夜灯按开,一小团昏黄的光填充了这一方角落。
高英杰歉然地看着他,“吓着你了?对不起啊一帆。”
乔一帆完全没想到高英杰竟会给他玩儿这一出,半夜三更大变活人,任谁都会吓出一身白毛汗。心还在噗通乱跳,但面前在淡黄色光晕的尾巴里对自己融融笑着的人是乔一帆从小就在一起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高英杰,实在没必要害怕的。他走了回去,坐到高英杰身边,轻声说道,“英杰怎么不在自己屋里睡觉?”
明知故问。
高英杰把眼睛停在乔一帆身上,并不做回答,那目光也像在指责乔一帆装傻似的。忽然高英杰双手搭到乔一帆肩头,头送过去衔他的嘴唇。乔一帆只觉得眼前光线倏地暗了,眉心了然地一跳,高英杰的吻便印在他的掌心上。
“别胡闹了。”乔一帆压低
', ' ')('声音说。
“怎么胡闹了?一帆,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高英杰的神态和他的语气一样笃定。
“我们是兄弟,本来就会一直在一起的。”乔一帆终于有机会把他打好的腹稿宣读出来。高英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跑过来的理由,乔一帆心里明镜似的。关于他们错位的关系何去何从,这种事如果一定要商议出个结果,也不该带回家收拾的。早该了结的对话,因被网吧那段插曲打了岔,便一拖再拖,拖到他险些以为高英杰也想就这么不问不提,像他们已实践了一年的那样,让一切从沙孔中漏走,等到沙粒埋葬了所有过往,他们仍能做回从前那对最正常、最与人无害、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我不要只和你当兄弟。”高英杰双手施力,向下压乔一帆的肩膀,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覆盖过来,乔一帆赶紧伸长双臂,将他固定在一臂之遥的距离,“还说不是胡闹,爸妈都在家呢你干什么?”
高英杰眼睛亮了亮,“那爸妈不在的时候就可以?那你回来打客场的时候我去你酒店找你?”
乔一帆无奈地看着故意模糊重点的弟弟,“不是这个问题,我们…”
不待他说完,高英杰急切地打断他,“你是不是怪我一直都没联系你?那次之后…一开始我很慌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等到我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心以后,又只想亲口对你说——偏偏嘉世出局,去h市打客场的机会都没有。”
高英杰收回了压住乔一帆肩膀的双手,切切地诉说着。乔一帆的双臂不觉弯下来,高英杰便顺势把头埋到乔一帆的颈窝,这个动作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蒙蒙的,像个孩子一样说话的高英杰,乔一帆就更熟悉了。
“那次也许是个意外,但我想得很清楚了。一帆,我喜欢你啊。我不许你怪我,我不联系你你也可以联系我啊。”高英杰喃喃地说着,像在施展催眠术似的。他抚摸着乔一帆的头发,捏起一小缕发丝在指腹反复捻动,一帆的头发又滑又顺,又细又软,头发软的人心肠都软,他早都知道的。
高父和乔母是同一个单位的,他和乔一帆年龄相仿,从还是软趴趴的小团子的时候就经常被扔在一起,又在对外界最敏感、最容易被流言蜚语所伤的年纪里,他们有缘做了兄弟。因拥有不同姓氏所招来的麻烦始终是可恼的事情,在迈向荣耀的世界时,他们商定不向任何人提起他们是继兄弟。别人知不知道本也不影响他们的关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互相穿对方的衣服,喝对方杯子里的水,甚至于忘了对方与自己是不同的个体。
直到乔一帆告诉他,他要去追寻属于自己的荣耀梦想了。高英杰很慌很慌,他想象不了一帆不在身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乔一帆离开微草去兴欣的前一天,那晚和任何一个月夜都很不一样,晚风湿湿的,夜空润润的,一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槐花清甜的香气从窗外漫了来,在他们的寝室里荡漾。那一晚,一帆的两泓深潭水倒映出自己的表情,和他映在自己眼中的表情一模一样。高英杰又酸又苦又有一丝丝甜,他不愿与乔一帆分开,也不愿像别的男人那样犯了错却责怪月亮。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们是一样的。”高英杰说。也许整理自己的心情多花了点时间,可总算不太晚不是么。他的手又开始乱动,整个人都黏在乔一帆身上。乔一帆一面捉他的手,心里一面乱作一团。喜欢,当然了,他最熟悉最亲密的弟弟,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喜欢的。
好似湖水没顶。都是我不好,乔一帆想。那天b市反常得很,空气和自己的头脑都饱胀得白茫茫的。有些错是经不起一犯再犯的,自己是哥哥,理应负起更大一些的责任,“英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爸妈知道了……”
高英杰的动作停滞了,他眼皮颤抖着,黯然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是那边的人,注定不可能让他们满意的。”
“我们本来就是拖过一天算一天的,如果真有不得不向他们摊牌的那天……一帆,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一起面对啊?”不堪重负的神情缓慢地渗出来,像不期然被荆棘划破的皮肤,伤口先是变白,过了片刻才凝结了大小不一的血珠。
这怎么一样呢,两件事的区别即使只有一棵稻草重,也许就是堪堪承受和无法承受的差距。乔一帆的腹稿起承转合结构完美,有无数冠冕堂皇的排比句,可被高英杰这样难过的表情照过来,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英杰看起来好痛啊,英杰痛得自己的胸膛也被碾过了。实在不应该在拒绝英杰的时候抬爸妈出来的,可不抬爸妈出来,难道要亲口告诉英杰自己对他并不像他对自己么,不行,那双眼睛会痛得颤得更厉害的。
对英杰而言,这件事的结果就只剩下痛与不痛,他主动放弃掉长痛不如短痛的权利,把刀子交到乔一帆手里。要乔一帆亲手在弟弟心口插一刀,事到临头他下不了手。也是啊,自小到大,英杰的不开心,就是自己的不开心。如果一定要痛,不如晚一些再痛吧,特别现在这种季后赛当前的时候。也许拖着拖着,英杰哪天遇到了正确的人,突然就想通了也说不定呢?
乔一帆整理着乱糟糟的
', ' ')('想法,与此同时高英杰的动作越来越靠下,越来越不老实了。乔一帆实在不太好,可就算要慢慢让英杰打消念头,唯独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再有的。
乔一帆抓住高英杰的手腕,“英杰,我不想要。”
“哥哥骗人也没用,我手上捏着证据呢。”高英杰笑了。
“哥哥骗人也没用,我手上捏着证据呢。”高英杰笑了。
他们只差半岁不到,高英杰不常叫乔一帆哥哥,进入微草后,要刻意隐瞒关系,他就更不这么叫了。
屈指可数的几次,都要追溯到好几年前,不是在罕有的闹别扭之后,就是在高英杰想乔一帆应承他某些“无理要求”的时候。那年他们想把偷偷养在外边的奶猫“转正”,看准了乔母出差的时候打算先搞定比较好说话的高父,为了让乔一帆打头阵,高英杰腻腻歪歪的哥哥长哥哥短,不多会儿乔一帆就丢盔弃甲了。
久违的称呼是一张网子,乔一帆是半条尾巴踏进罐头的鱼。
一阵激灵。再不认真点儿真不行了,乔一帆扑腾着,手忙脚乱地左推右挡,他俩扭麻花似的在床上骨碌。乔一帆的床比标准单人床略宽一点儿,也禁不住他们这么闹腾,一个不小心双双滚到地上,高英杰的肩膀撞到床头,咚的一声闷响,在静夜里不算小声了。
这一下把两人的理智扯回来不少。乔一帆的床贴墙安放,墙那边就是他们父母的卧房,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他俩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竟真听到那边隐约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男人趿着拖鞋的脚步声趿拉、趿拉、趿拉,每一步都踩在滚在地板的两人神经上。
乔一帆一把推开高英杰,翻身从床头捞过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听歌app、调出荣耀网游ost的播放列表、开大音量。这种危急时刻哪有不安静如鸡还反其道而行之的,高英杰汗都下来了,可乔一帆大爆手速他来不及阻拦,脚步声旋即停在门口,指节叩门嗵嗵两声,高父的声音从门那边响起来,“一帆,别熬夜玩游戏了,不是说明天还要早起归队吗?”
乔一帆关掉音乐,对着门喊话,“爸爸对不起,我现在就睡了。”
高父果真没进来,脚步声远去,马桶抽水声平息,隔壁房间的门又开关了一次,家中再度恢复了宁静。
嘀嗒、嘀嗒,是闹钟秒针还在尽忠职守。良久,乔一帆夸张地塌下后背,叹气像龙的吐息那么大声,他转头瞪高英杰,催他快点回自己房间去。
被亲爹这么一捣乱,高英杰也熄火了,只是他和乔一帆分开一年,自重逢后各种人和事商量好了似的,花式打岔就没停下来,弄得他都没机会好好和一帆说说话。一帆,虽说刚才记者会上叶修魏琛方锐一通插科打诨赶走了严肃的空气,但万一兴欣内部气氛不对就不要再继续打扰下去。
却不想这一绕远路害他们俩扑了个空,主队休息室已然关灯锁门人去楼空,看样子兴欣开完记者会就直接离开场馆了。无奈何他二人从选手通道出场,邱非四下查看,并没有乔一帆的身影,他没有等他。再看手机,两人消息往来的对话框中,最后一条消息仍是邱非自己发出的那条。
他还不想见自己吗,抑或是单纯没看到消息呢?不论是什么原因,解决方法都只有找到乔一帆把话说明白一途。也不知他在不在网吧……邱非决定去马路对面的兴欣网吧碰碰运气。
邱非没在网吧找到乔一帆,事实上除了安文逸靠在休息室沙发上抱着ipad打愤怒的小鸟,网吧二楼其他人一个也没有。门敞着,邱非礼节性地停下脚步,“咚咚”叩了两声。安文逸把最后一只小鸟角度刁钻地弹射出去,石块木条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下,最终竟形成稳固的三角形结构,活得好好的猪发出嘲笑一样的哼哼唧唧。他啧了一声,把ipad扔到一边,招呼邱非和闻理进来坐。
运气没有差到家,这一行倒不算徒劳无功,安文逸告诉邱非,开完记者会后,唐柔本人波澜不惊,一众选手也算情绪稳定,老板却百感交集得快哭出声了。唐柔贴心安慰果果,提议大家一起去游戏中心散散心,就在不远的一家新落成的购物广场。于是安文逸就自己从比赛场馆回来了。自来熟的闻理很体谅地拍拍安文逸肩膀,安文逸眼镜闪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于是邱非他们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位于购物广场的游戏中心。事不过三,情报正确无误,再不能扑空了吧。邱非二人搭乘扶梯,人未至乐先闻,游戏中心坐落的楼层近在咫尺。因扶梯缓缓上行,邱非眼前一幕竟似从天而降。再加上响彻商场的电子音乐和着节奏鲜明的鼓点,一切都仿佛好戏开锣。
乔一帆有客人,今晚是不可能拉走乔一帆单独行动了。撤回前言,自己的运气真的差到不能再差了。
游戏音乐是元气满满的球体,反弹上天自由落地,被砸一脸也必须没脾气。正对扶梯口的是一台太鼓达人,跟前站着奋战中的乔一帆和高英杰两人。
单脚向前迈定,侧身弓步扎稳,握槌虚虚端架势,敲鼓的乔一帆肉体凡胎飙出视频快送五倍速效果,向四面八方投掷鼓点噼里
', ' ')('啪啦噼里啪啦响不停。双腕残影直追野蜂振翅,躯干摇得也很合韵致,终盘几下如雪纹劈空,当真好生利落,全良fullbo的成绩金光闪闪。旁边的高英杰虽也不是吃素的,音游的领域到底手速不代表一切,打错了几次拍子。
面朝屏幕的二人鼓槌交击,干脆的啪的一下,击掌一般清脆的声响。随即扭头对视,相视一笑,同步得几乎互为镜像。
闻理目瞪口呆,“我操,李涛乔一帆玩阵鬼和玩太鼓达人哪个更像开挂?”
邱非不接闻理的话,双眼直直盯过去。
高英杰眯着眼说了句什么,乔一帆肩膀吃吃地抖动着乐开了颜。高英杰更凑近些,夹好鼓槌,空出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伸到乔一帆面前,乔一帆眼角弯弯瞧着他,将两枚游戏币按进他的掌心。
高英杰是乔一帆在微草时唯一好友,邱非是知道的。男生关系越好越爱勾肩搭背袭胸掏裆,何况他俩之间可还隔了一个身位格的距离,实在没什么可挑刺的。哪儿不对?说不上来,就是本能地觉得古怪。直觉是一种玄学,但有时候由不得人不信,高、乔的互动中隐匿了难以言喻的亲昵,仿佛人来人往的游戏中心以太鼓达人为原点分化出一块私密的小世界。
想多了吧……
这时候肩膀被拍了一下,邱非回头,见是叶修、苏沐橙和兴欣一干人等,叶修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叶修乐道:“小邱小闻这么凑巧?”含着烟说话还能吐字清晰乃是叶修的绝技。
闻理来精神了,小跑着上前两步给诸位前辈请安,嘿嘿摸着后脑勺和唐柔自我介绍起来,邱非也上去问好。唐柔指了指楼上说:“我们正好要去吃宵夜,一起?”包子自告奋勇:“我去叫小高和小乔!”便跑过去招呼他俩。正好他们刚又打完一曲,游戏机传出很元气的“fullbo”音效。包子眼睛睁圆了,大呼小叫道:“魔王难度的弓可可fullbo牛b啊小乔!!!你还有这一手?!”
“以前还在训练营的时候,我们经常从后门溜出去打太鼓。”高英杰顺手把自己的鼓槌递给乔一帆,语气自豪得像在晒猫,“只要是一帆听过的曲子都是上手就fullbo打底的。从来也不让让我。”
乔一帆很自然地接过高英杰递来的鼓槌,帮他放回原位,自己的那副也挂回去放好,接茬道,“那下一场比赛英杰也让让我呗?”
高英杰出拳捶他肩膀:“才不呢,一帆现在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让啊。”
乔一帆下一句话就噙在嘴角,一扭头兀然发现邱非竟杵在人群中,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冷不防踩空了似的心脏虚晃了一晃。兴欣大部队正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向美食广场进发,众人陆陆续续搭乘扶梯中。视线既然都对上了,邱非也不来虚的,他把正在对唐柔献殷勤的闻理抛在一边,径自走向乔一帆,与他并肩,“怎么不回消息。”
邱非和乔一帆是朋友,找朋友说话直来直去天经地义,没一个兴欣人觉得邱非态度有丝毫问题。只有高英杰诧异于邱非毫无铺垫的说话风格,不自觉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在乔一帆另一侧边走边睨着他们。
乔一帆被问怔了,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收到来自邱非的消息了。邱非态度之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并未真实发生过,所有事情都是乔一帆自己的臆想,乔一帆一个不慎被这态度带了节奏,反射性脱口而出,“没看到,我还没来得及开机。”
乔一帆日常消息往来的对象除了邱非、队友就是高英杰。今天是比赛日,队友们都在一起,连高英杰都真人驾临,赛后列队握手的时候就说过会直接去主队休息室找他,他还开什么机?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聊起来什么都忘干净了。
手上行动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乔一帆下意识地慌忙摸兜、掏手机、长按电源,未读消息砰地弹了他的眼睛,他才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匆忙开机的行为好像急于向邱非解释什么似的。不免在唾骂自己没出息之余暗自庆幸,还好今晚没开机,不用在离开场馆前看到这条消息。
即使他尚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得体地单独面对邱非,他的的确确做不到看见邱非的消息却故意装没看见,做不到故意不回应。爱来时毫无预兆,消亡与否更不受理智控制。失魂落魄地爱了邱非几个月,悲哀地收获一份对自己本性的清醒认知。
他们站在扶梯上,离头上楼层渐进,已能看到店家的招牌。邱非正要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乔一帆叫了一声:“英杰快看有越南河粉!”拉了高英杰先人一步,三两下冲上楼跑了。
一众人抵达美食广场,晚饭时间早已过去,空座位虽不少,架不住兴欣人多,闹哄哄分头找了一通,才终于找到一大片足以容纳所有人的,连在一起的空位子。邱非来晚一步,乔一帆高英杰已和包子方锐凑了一桌,紧挨着乔一帆的邻桌赫然坐着三个咯咯直笑的美女和口沫横飞的闻理,邱非没去理会,想了想,拣方锐旁边那桌,叶修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各自点单取餐一通忙活不提,顺利吃起来。刚结束了一场高强度对决,年轻的身体十分需要一些简单粗暴的油脂和碳水
', ' ')('补充消耗的精力。叶修嚼着炸串随口找话,“小邱今天休息啦?这商场离你们那儿可不算近。”
邱非点点头,“我们来看比赛。”
叶修哟了一声,竖起大拇指,“自掏腰包给我们贡献票房啊?干得漂亮!”
于是自然聊起今晚的比赛。“一力降十会!绝对力量的碾压!在柔姐姐面前耍小聪明的都是渣渣!”闻理手舞足蹈地描述看到唐柔两场胜利时难以抑制的澎湃心情。单纯的少年还不懂得赞助商广告主的脸色变幻莫测,对唐柔拒不低头的行为一把子支持。
最后闻理总结:“反正低头了他们只会更来劲,绝对不会停止bb的放心好了!”
叶修见邱非一直侧着脸盯看某个方向,顺他视线望过去,想到今晚虽输了,可高光时刻一点不少。“小乔那场也很炸裂,”叶修先夸赞了一句,对着邱非解释说明道,“他那招可是自己想出来的,哥都事先不知道,真厉害。”
老大说的对。包子抢着接话说:“可不是?!小乔厉害的,小高都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英杰老实,只当被包子一语道破心事,一下子傻掉了。乔一帆也一个恍惚,下意识偷眼瞟邱非,不曾想邱非也在冷冷看他,视线正好撞到一起,乔一帆哆嗦一下,赶紧收回自己的眼睛。
包子说话没头没脑惯了,其他人都没多想,倒是方锐来精神了,怎能放过这个说骚话的机会啊。先长长地yooooo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对高英杰说:“我说怎么小高那么黏糊,像个殷勤的小女婿,上赶着的往我们兴欣休息室跑,原来……咳咳!”
方锐继续,竖起手背挡着嘴,装作悄悄地,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对乔一帆说:“这么大一块墙角还不挖回来小乔你在等什么?!千万别和王杰希客气,今晚不管你用什么姿势,不把人搞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高英杰像炭烤鱿鱼似的整个人发红蜷曲起来,他太不会处理这种玩笑话了,偏偏方锐还恰好说到他心坎上,虽有心反驳,张着嘴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终闭了嘴,摸着后脑勺嘿嘿讪笑着,偷偷拿余光确认乔一帆的反应。
邱非不免心浮气躁。高英杰这什么奇怪的反应?怎么你很想被人打趣吗?这就有点露骨了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深吸一口气,暂且按捺住,提醒自己高英杰的问题不要算在乔一帆头上,这事未必和他有关,有事一件一件解决,不要被突发状况模糊了重点。
乔一帆看邱非眼睛始终在自己和高英杰身上打转,神色也越来越耐人寻味。乔一帆想,说不定邱非也具备某些直男的这种习性:一般不会去想自己身边谁是基佬,可是一旦知道认识的人中有个基佬,他立刻看谁都像基佬。乔一帆不想把高英杰也是gay的事情暴露给邱非知道。不否认方锐的话难保邱非多想,但急吼吼地矢口否认不更像做贼心虚吗?真是难办,乔一帆扶额抗议:“方锐前辈,您说您对吗?”
方锐嘴一咧,还想放大招,陈果不耐烦了,“包子,你想说的不会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吧?”包子嚷嚷道,“这不都一样?有啥区别吗?”
邱非不想再让包子和方锐继续这个话题,他扬声说道,“一帆前辈确实厉害,不声不响好大一个惊喜。”
这句话本意是想强行接住刚才叶修夸乔一帆厉害那句话,试图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比赛上。奈何中间隔了一出闹剧,邱非又在克制脾气,故意压平的语气听起来干巴巴的实在没什么惊喜的感觉,钻进乔一帆耳朵里只觉得阴阳怪气,以为邱非借着比赛暗示他昨晚的事,是在损他呢,掩饰地垂下眼帘,“都是凑巧的,周前辈对新打法没防备而已。那招泛用性不高,没什么厉害的。”
说这种话,明显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敷衍,邱非心里憋着股气,硬梆梆地摇头,“怎么不厉害,不止今天,一帆前辈最近团队赛打得都很精彩。”
乔一帆淡淡道,“阵鬼在团队里显得好是应该的,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对自己评价过低的毛病又来了,邱非很不喜欢他看轻自己,便正色反驳道,“太谦虚了,联盟里能接得住包前辈思路的阵鬼还有谁呢?一帆前辈在兴欣是不可替代的。”包子听到邱非提及自己很是开心,忙不迭帮腔说,“没错没错,小乔是不可替代的!”
昨晚邱非吼他那句“联盟要禁赛你让兴欣怎么办”再一次回荡在乔一帆耳畔。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把场面端住。乔一帆的心皱成一团,酸楚得不知如何是好。从看到邱非那刻起,他便隐隐约约对此邱非行目的有些猜测,只是不愿强迫自己多想,而今猜测逐渐成形,不留情面地对他露出狰狞嘴脸——邱非专程跑来,果然是为了提醒我安分守己来了。
不远处有堆客人吃完饭,闹哄哄地散了。空桌子被其他眼尖的发现了,叽喳着飞过来,随后又赶过来一批,扑腾腾站起坐下。
乔一帆勉力挤了个谢谢出来,好在嘈杂的环境帮大忙,除了当事人没人发现他音调听起来不正常。他掩饰着端起碗灌了一大口汤,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抽条
', ' ')('纸巾按住口,头扭到一边去咳。刚才不该选这碗加足辣椒和青柠汁的越南河粉的,雪上加霜。
高英杰见他咳得神色越来越不对,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偏黄的照明下也惨白如纸,急忙又拍后背又喂水,好一通手忙脚乱,自然而然递给乔一帆的是自己喝过的水杯。他没顾得上注意,坐在对面的邱非眉头皱了皱。
乔一帆喝了两口冰水止住咳嗽,用纸巾抹干净眼睛鼻子,起身对一旁关切的陈果抱歉地微笑,说要去一下洗手间。
乔一帆的笑容太体面了。高英杰心里影影绰绰的,想跟过去看看,恰好被别人叫到自己名字,回头看去,是那个外形酷似黑社会的蓝雨前队长正提到今晚单人赛中君莫笑假装被木恩浮空的那一段,借机大骂叶修不要脸,叶修皮笑肉不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杠着。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高英杰到底没好意思直接走人,于是只好继续坐下来陪笑脸。
魏琛和叶修你嘲我讽不亦乐乎,包子方锐也不甘寂寞地加入,又是一场群口相声。邱非在一旁冷眼旁观,注视了尴尬微笑的高英杰一会儿,默默站起,往洗手间去了。
空气里飘着含氯消毒水的气味,并排设置的三个洗手池上方,顶灯,镜面和地板上未干的消毒水让那一片区域显得比用餐区还亮堂。
自来水很凉,乔一帆掬了水拍在自己发红发烫的脸上。
想来与邱非真正相识也才不过半年,热得不像话的初夏,散发好闻味道的少年,心情不虞时倾斜的眉角和轻抿的唇线,每个细节都清晰如在昨天。当时两人几乎就是陌生人,并肩作战已默契得像相知已久的亲友。现如今拥有数不清的共同回忆与羁绊,一点一滴积累的真实情谊却在乔一帆被硬拖出柜门的那一刻剥落了无坚不摧的伪装。
真实的自己不值得邱非信赖,他甚至认为有必要专程前来,拿那些意有所指的话抽自己的脸,否则无法安心的地步。当我是定时炸弹,还是潜伏期的病原体呢?乔一帆黯然地想。
凉水镇静过的皮肤很舒服,这才想起没东西擦脸,他从旁随手扯了一段卫生纸,结果擦了自己一脸碎屑。邱非的身影反射在镜子中的时候,乔一帆正对着镜子择自己脸上的卫生纸屑。
邱非一进来就站住了,定定不出声,沉沉目光压向乔一帆,既无视身后的小便池,也不往里边隔间走,显然目的不是解手。通过镜子,他们四目相接,一时相顾无言。
总得有个人主动打破僵局,邱非先开口了:“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还不肯善罢甘休么。一阵疲劳的波浪袭来,淹没乔一帆的全身,邱非执着的性格头一次让他如此吃不消。纵使他有一肚子爱恨想诉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荒唐话,够滑稽可笑了,不说也罢。只不过他唯一有件放心不下的事,一直梗在心里难受得很,他问道:“你姐姐还好吗?”
邱非有点意外,转念又觉此问在预料之中,眉毛线条略软下来,轻轻地叹道:“她会没事的。”
他接着说:“咱们谈谈吧。”
“在这儿?”乔一帆打量四周,购物广场是新盖好的,洗手间也还没来得及变脏,可是厕所总不是说话的地方吧,何况等一下他还要送高英杰回旅馆,确实没空档:“下次吧,我今晚还有别的事儿。”
邱非诚心来解决问题,却被拖着回避了一整晚,再傻也不会看不出来乔一帆实际上不想谈这件事,也渐渐没那么心平气和:“拖着也没好处,有问题尽快解决的好,明天你们放假吧,网吧后门不远那家咖啡厅怎么样。”
解决得了的才叫问题,解决不了的叫分歧,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观念上的分歧,这又哪是简单交谈几句就能解决得了的。
“我不觉有什么问题。”乔一帆出生就是gay,这又改变不了。
又是这种敷衍的态度。然而比起态度,这回答更让邱非冒火,现在是你t偷偷约炮被我抓到,你居然好意思说没问题?邱非只想要一句抱歉,一个以后再也不犯的承诺,他随即想起,当初约定的交往时机是一年后,更准确地说是在嘉世杀回联盟以后,因此严格意义上他们现在还不是恋人,最多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类似为了前途忍着爱意相约考同一个大学的蛋疼青春伤痛关系,最多有个薛定谔的约束力。
“你该不会想说因为你理论上还是单身,所以约约炮没问题?”
“什么叫理论上还是单身,我本来就是单身。”乔一帆觉得莫名其妙,心道邱非这话从何说起啊?怎么就跳转到单身不单身的话题了?至于约炮什么的,根本不想接这个茬……刚才方锐前辈拿自己和英杰寻开心,邱非的视线就一直徘徊在我们之间打转,他不会是……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吧?!
一旦想到英杰这层,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眼神开始游移闪烁,这反应落在邱非眼里,更觉得他就是在死鸭子嘴硬。冷笑道:“嗯,所以你想干什么都没问题。你对高英杰也说你是单身对吧。……今晚还有事儿,要和他办事儿?”
乔一帆简直无话可说。邱非果然怀疑英杰了,但他没证据,咬死不
', ' ')('认就行,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大声说:“方锐前辈他们闹着玩瞎说的,你生我的气只说我就算了,和英杰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把他扯进来。”
你敷衍我一晚上,一提到高英杰你倒是急了,这态度说你们没点什么谁信啊?联想到乔一帆关机不回自己消息,却有办法和高英杰暗地里联系上,而高英杰面对乔一帆尾巴都摇起来,就差直接扑上去舔的态度,事情似乎一股脑儿奔向更坏的境地了。邱非心像掉进冰窟窿似的发冷,身体却滚烫得好似有火苗穿梭。他几分钟前还提醒过自己要一件一件解决事情,别被突发事件模糊重点,当时的心情已被抛到九霄云外:“你这一晚光顾着和他眉来眼去了,你们俩没事儿他会用那种伤风败俗的眼神看你?”
“英杰是我弟弟!一个户口本的那种!”乔一帆也急了,脱口而出。
弟弟?这话太令人意外了!谁能设想姓氏不同的两个人竟是兄弟?怎么以前没听他提过,圈子里也没一点风声。邱非满腹狐疑,乔一帆总不致于为了过关就信口扯谎吧。但如果不是骗人呢?兄弟不同姓可大可小,多半关系到父母辈的秘辛,打探别人家私隐未必合适,因此询问并没贸然出口。
乔一帆见邱非沉吟不语,若有所思,也不知信了自己的话没有。他不后悔主动暴露他和高英杰的兄弟关系,那到底不是大众眼中的真正瑕疵,暴光后最大的麻烦无非是应付周围无聊的好奇心,和被迫出柜的后果不可同日而语。何况那是邱非,无论如何,乔一帆始终相信,邱非不会到处乱嚼舌根,邱非永远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光风霁月的人。但也正因为是邱非,他更不能把高英杰也是gay这一点做实了。
“我跟我妈的姓,他跟爸爸的姓。到处解释太麻烦了,所以我们从来不主动说。”这不是全部实情,但也不算说谎。乔一帆头垂得低低的,巧妙地隐去了两人没有血缘的细节。只要打消邱非对两人关系的猜测,高英杰是gay这个推论就站不住脚,目的达到就好,节外生枝的话一个字都不应多说。
乔一帆身体微微抖着,浮在脸上的苦涩笑容中诉不尽的神伤,仿佛疲惫已极。话到这里,似乎已进入死胡同,邱非大步跨上去,紧紧握住他没有温度的手。
邱非已然信了,乔一帆只要解释就足够他恍然大悟。与此同时也冷静下来,想起刚刚冲口而出的那么多酸话,本来是来解决问题的,一不留神倒拱起火来,弄得有理都变没理,好没意思。
而高英杰这事是邱非多心冤枉了他们,但约炮那事可是板上钉钉的,还没讨论出结果。乔一帆拒绝交流,消极回避的态度十分可气,和邱非期待的开诚布公,平心静气,摆事实讲道理,积极解决问题差得太远了。
他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可我还是喜欢他,毫无疑问,邱非想。
这个荣耀世界里似乎没有什么是绝对稳固的东西,建立过不败神话的王朝也不过说散就散,亲密无间的搭档退役后都可能再不来往,连账号卡都可能被出售拆分装备后雪藏。亲历过大厦倾颓的邱非生受过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比谁都了解不是努力就有结果,仍稚气地拒绝被泥沙俱下的潮流冲向放弃挣扎的不归路。
因为邱非喜欢乔一帆,即便他也灰心疲倦,却仍想努把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乔一帆从此变成桥归桥路归路,碰面点个头,不碰面就再也想不起来的那种关系。
因为邱非喜欢乔一帆,即便他也灰心疲倦,却仍想努把力。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乔一帆从此变成桥归桥路归路,碰面点个头,不碰面就再也想不起来的那种关系。
至少要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告诉他。
“我很惭愧。”
“我依然认为类似昨晚那种事有可能酿出恶果。但我不是不明白,即使假设成真,那也不是你的错。”
乔一帆茫然而惶惑,抬起头紧望着他:“……你在道歉吗?”
邱非沉默片刻,点头道:“用假设指责你不公道。”
体温通过攥住手腕的力道稳稳渡过来,乔一帆不受控制地小声叹息,被认命的绝望感扼住,竟生出奇异的欢喜。只有邱非才能这样凌迟他,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爱欲悲欢全部身不由己。几分钟前还濒死似的难受,邱非不过服了服软,就像被吹了口仙气,多少伤心委屈都像从来不存在似的,转瞬恢复生机。
继续说下去之前,邱非也缓了缓语句,做了个深呼吸:“我理解你有自己的解压方式,但约炮不行,我绝对接受不了。”
乔一帆喃喃复述:“我约炮……你接受不了?”
邱非嗯了声,乔一帆下一个反应可能就是宣判,他的掌心发潮打滑,下意识加大捉拿手腕的力道。
乔一帆紧张得发麻,整个人都水肿了似的,邱非今晚的言行实在太奇怪,全然不似以往风格,不仅越界的话一句接一句,甚至没真凭实据的事都敢拿出来找茬儿,现在回过头想想他提到高英杰时的语气和反应……可不像足了在吃醋么?这想法太疯狂,心脏高频剧烈撞击乔一帆的胸口,他小心翼翼地挑拣措辞:“为什么接受不了?你是不是
', ' ')(',不可能……”
他的声音途中断绝,甩开手腕退开半步堪堪拉开社交距离。与此同时,闻理哐当当冲进男厕所,风一样杀向小便池,二话不说掏出来就尿。
哗啦哗啦,嘘嘘嘘,再打打哆嗦。完事了抖抖小鸡儿上的水,塞回去关好,好舒畅。
邱非和乔一帆一个失去言语一个望天。闻理完全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一把勾住邱非脖子,“你们俩在这里搞什么鬼?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没叫上我?”
邱非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你他妈快滚去洗手去。”
闻理大乐,作势伸手摸邱非的脸,一边追打一边嗷嗷叫:“这么好兴致在厕所说事情,据我所知,只有基佬才在厕所说事♂?情。”说着还比划不雅动作。
邱非不躲了,撸起袖子迎上去。
闻理没想到邱非毛得这么快,暗叫一声不妙,弹跳进隔间拴上门,吱哇乱叫从隔间门后头喷出来:“我治不了你还怕没人治得了你?看我打电话叫你心上人来!”他掐着嗓子假装打电话:“颜祖宗救我!非二爷要杀我呢!”小颜是嘉世的气功师。
邱非怒踹隔间门:“瞎造什么谣!”
闻理在隔间里阴阳怪气地大声喊:“对对对我造谣,邱非和小颜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一帆旁边好笑得笑出声了。邱非喜欢他们队里的玩气功师的女选手,这事可不正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嘛,当时他拿要不要立刻追求人家的事征求过自己的意见,自己则口是心非,暗搓搓劝邱非当心周遭阻力。居然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竟幻想邱非喜欢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然而那份开心又何尝不是发自内心,纵然多少有掩饰自作多情的尬笑成分在,实在微小不值一提。乔一帆根本无暇心情低落,邱非是来找他道歉的,这事实使他心口前所未见地充盈,整个人浸泡在甘酒中一样暖融融醺醺然。毫无疑问,邱非心中有些他坚持扞卫的、根深蒂固的东西。那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促使邱非反常,言行再三突破边界,让乔一帆觉得不舒服。
但那又怎么样呢?邱非不愿与乔一帆的情谊就此结束,情愿放弃更容易的选择,让本不相容的东西共存于人心这种狭窄的角落。这教乔一帆如何能不感激,如何能不报之以琼琚。
邱非还在隔着一道门和闻理较劲,乔一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回去吧,你走了小闻就自己出来了。”
邱非拧眉啧了一声,这个闻理关键时刻冒出来打岔,怎能轻易放过他。隔墙有闻理的耳朵,这里已经不是说话之地,可他还没得到确切答复呢。乔一帆当着邱非的面掏出手机捣鼓了两下,眨眨眼示意邱非检查消息,又垂下头,不好意思似的挠挠自己的脸。
一寸灰:“你放心。”
从卫生间出来,途经夹娃娃机,兴欣的三个美女和高英杰正在夹娃娃玩儿。见到乔一帆,高英杰迎上去关切道:“一帆没事吧,你去了好久。”
乔一帆说:“没有太久吧,就洗了洗脸,和邱非聊两句的功夫。”又反问他:“其他人呢?
“还在吃东西,……”高英杰似乎还有想说的话,他看了看旁边的邱非,欲言又止。
苏沐橙提溜了个巴掌大的夜雨声烦布娃娃过来,塞给高英杰,她本来想夹那个君莫笑,夹子落偏了夹到夜雨声烦,不太想要,就让高英杰带回去送给王杰希。
提到回程,确实时间不早了,差不多该散了。他们回到用餐区先与大部队合流。邱非叫上闻理,他们回嘉世与兴欣众人方向不同,先一步告辞,兴欣众人也分批打车离开。为免其他人麻烦,高英杰也姑且先跟着先坐车去上林苑,而后由乔一帆送他走回酒店。微草的酒店离上林苑不远,正好散步消食。
十一月的夜晚有风,体感温度相当冷,二人许久不见,高英杰累了一天兴致倒不见少,难得独处时光,你一句我一句边走边聊,并不觉天冷难熬。高英杰有些害羞地告诉乔一帆,他去洗手间之后,魏琛他们发现高英杰的反应有趣儿,于是动不动逗他玩儿。苏沐橙看他实在顶不住,好心搭救他,拉他一起去夹娃娃。
“苏前辈人真好。兴欣气氛好融洽。”尽管被打趣时有些困惑,高英杰没有一丁点儿不开心的样子,“你一开始说要去兴欣的时候,我好怕h市那么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想使劲儿都使不上。”
“今天亲眼看见你适应得这么好,我再没什么不放心了。一帆真的很有眼光。”高英杰看着天感慨地说着。身边乔一帆迟迟没有回应,高英杰转身看,不知不觉乔一帆没和他并排了,而是落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正站着查看手机。
乔一帆在看的消息是邱非发来的,引用回复了他发过去的上一条。
战斗格式:[点赞]
没过两秒又来一条。
战斗格式:“信你。”
太邱非了。乔一帆费了好大劲儿才憋住不笑出声。
抬眼撞见高英杰抛来疑问的眼神,乔一帆按灭手机,塞回裤兜里,嘻嘻笑着:“英杰说得对,我真的很有眼光!”
', ' ')('高英杰没有言语,确有什么不一样了。今天赛后刚和乔一帆重逢时,一帆也开心说笑,可不知怎的他总觉着那好心情仿佛浮在外头,倒给他蒙了一团雾似的,让人看不清。可他去了趟洗手间,不过片刻功夫,一帆竟像被丹青妙手点过睛,一整个活起来了。和邱非有关系么?
高英杰突然说:“你们和嘉世倒挺和睦。”
乔一帆几步走回到高英杰旁边,不动声色地接道:“同城嘛,何况有叶修前辈这层关系在。”
是么?微草和皇风义战也是同城,除了比赛没什么来往,至于叶修前辈这层关系,兴欣嘉世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么?又忆起邱非曾拒绝微草递出的橄榄枝,心想,这邱非倒是个猜不透的。
他偷眼觑着乔一帆,眸色深下去。
再转个弯就是酒店,趁着还在拐角灯火阑珊处,高英杰展臂环住乔一帆腰间,脸颊贴住颈侧,声音嗡嗡的:“一帆今晚别走了吧。”
乔一帆的双手穿过高英杰的腋下来到肩胛骨位置,安慰似的拍拍他:“我现在不是微草的了,留宿不合适。”
“又不是宿舍有门禁,有什么不合适的?真撞见谁也没关系吧,咱们以前就同寝室啊。”
“你不愿意的话,无论什么事我都决不勉强。”高英杰把那层布挑开,低低的嗓音使人心软,“可是,我真的好想和你再多待一会儿。”
咔嚓。高乔二人拥抱的一张。
咔嚓。高乔携手走进酒店的一张。
两张照片定格在某个人的手机相册中,他们俩无从发觉。
是周烨柏。赛后他和肖云散心去了,用烟草、牢骚和互倒苦水疗愈失败的疼痛。肖云拐去便利店买东西,周烨柏先回到酒店附近,远远瞧见他们俩,反射性的拍了再说。乔一帆还在微草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俩人腻歪得够可以,俩二椅子,怪恶心的。高英杰也一样,不知道王杰希怎么想的偏爱抬举他,说他天才,也不瞧瞧那缩头缩脚的德行哪是当队长的料子?
乔一帆,念这个名字时周烨柏很是磨了磨牙,实力不行狗屎运倒好,我怎么没那么好命混个大神手把手教呢。他在心里唾骂了几句,又点开相册,对着两张照片盘算着,又觉得没啥搞头,逐渐泄气。
一是乔一帆目前没啥商业价值,今后也未必有。二是这照片缺乏决定性证据,非得想个办法发酵发酵,不然他们大可一口咬定是直男,前队友串门儿没啥难理解的,连个水花都不一定有,最多恶心恶心人,锤死他更不用想了。最重要的一点,另一个主角是高英杰,就算想到办法能锤死乔一帆,把微草也扯进漩涡里就太不明智了,毕竟自己还在这条船上呢。周烨柏越想越觉得没劲。干脆删了算了。
“以前没有谁会去在意的人,现在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可怕吗?”1
忽而,王杰希平淡缺乏感情色彩的评论划过他的脑海,他从中生生硬品出一丝鄙薄来,如平平无奇的锋利纸边,不期然割破他的自尊心。拇指终于没按下去,从删除图标上方挪开了。
1引自原文
第十赛季的全明星周末由霸图举办,活动的前一天,兴欣众人飞到q市,入住霸图统一安排在会场附近的酒店。
“沐沐和我住315,包子和罗辑住大床房行吗?比标间还宽敞些,317。吸烟房在7楼,老魏叶修,703。”陈果根据房型把房卡分发出去,麻利得很。她将手上最后一张房卡递给乔一帆:“一帆住320吧,这间把角,安静。”
罗辑立刻表态说:“我想和一帆住一间。”包子嚷嚷开了:“你对大哥我有什么不满,我还打算晚点教你一套必杀连击,让你后天上场抱佛脚用呢!”罗辑叫道:“我学流氓的连击干什么?!”陈果赶紧拍手制止他们吱哇乱叫,解释道:“一帆这间是双号,单人房。他后天要当干事,给联盟的追加环节帮忙,比较辛苦,所以单人间给他,让他好好休息。”
罗辑假装擦眼泪,嘟囔着不想和睡着后磨牙放屁说梦话的人睡一张床。包子一拍胸脯,表示不拘小节才是男儿本色。这时有人拉着一只小号行李箱从电梯出来,罗辑转头望过去,不由大乐,他跑到那人面前打招呼道:“邱非好巧啊!你也刚到?也住3楼?他们给你标间吗?”
邱非看了看房卡上的印字,告诉他:“我318,双号好像都是单人间。”罗辑瞬即塌下肩膀,动作夸张。陈果扶额道:“算了算了,咱们换房间吧,我和沐沐睡一张床没问题……”
接收到乔一帆对着自己偷偷眨眼的讯号,邱非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而后众人暂别,各自回屋安顿。这家酒店电梯间居中,单号客房都在电梯间西侧走廊,双号客房则在东侧走廊排开。乔一帆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与消防通道门打斜对面,邱非的房间就在乔一帆隔壁。
这间端头的客房朝东朝南都安装了窗户,虽已近日落时分,屋内不用开灯也很明亮。乔一帆打开行李哼起歌,把衣物和洗漱用品拿出来归置好,不由自主地开心,嘴角上翘。他早已得知邱非接到联盟邀约,会来参加这次全明星周末,
', ' ')('也想过他们他们八成都会服从安排住同一家酒店,但没想到居然就住隔壁这么凑巧。
门被咚咚叩响,乔一帆跳过去打开,邱非开门见山道:“前一阵子微信,你不是说这次没报名活动,不来的吗?
乔一帆拉过把椅子给邱非,自己也在床角坐下,说道:“临时决定的。”
几天前陈果突然找到这次没有事先报名参加活动的队员们,询问有谁愿意在活动的第二天出力帮忙当一天干事。安文逸狐疑道:“霸图主办全明星为什么要别的战队出干事?”
陈果解释说,其实是联盟总部有人来提的。这次全明星活动第二天有个宣传挑战赛的追加环节,是联盟负责的不归霸图管。因联盟也人手不足,便想到兴欣也许愿意念着通过挑战赛晋级职业联赛的香火情,出点人手帮个小忙。接洽人原话,说是一个拓宽年轻选手眼界的机会,为将来兴欣主办全明星积攒经验,并许诺一些未来的便利云云。陈果并没将口头承诺当真,却不能不重视。
安文逸如陈果预料,对联盟这个说法并不买账。方锐转型没进全明星已够郁闷,再沦落到要去打杂情何以堪,陈果压根儿就没去问他。唐柔有叶修给的特训任务,时间表排得满满的。莫凡当干事?还是算了吧。
“不过小事一桩,我就来了。”乔一帆笑眯眯地看着邱非说道。
邱非对俗事没兴趣,可他不傻,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况且他正是应这个追加环节的邀约来的。
联盟野心勃勃,早有扩大挑战赛的规模的计划。去年因叶修和嘉世你死我活的天然噱头,挑战赛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大量关注。今年曾创造过三冠王朝的嘉世仍在挑战赛沉浮,令人无比揪心。联盟便想乘此东风大举扩大挑战赛影响,在全明星活动中安插宣传环节也是手段之一。
可是按照惯例,全明星周末全权交给各战队主办,联盟只在流程定下来后走个过场审核一下,一般不对具体内容环节插嘴。霸图老牌豪门,宣传挑战赛对他们并无好处。再者联盟本就要从活动盈利中抽成,定例占比不小。不让利,还想占用活动时间,多少有点不讲究。邱非接到邀约的时候,夏仲天就曾意味深长地叹道,连霸图也点头同意了,相当给联盟面子。
这个追加环节最终不需要霸图安排人手也是多方协调的结果之一吧。
邱非说:“我认为文逸哥是对的,兴欣用不着这么体贴。”
“嗯,我同意。”乔一帆笑意不改,他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但正确的选择却不是最省力气的选择。至少这个赛季,陈姐和我都不想节外生枝。“
再过不久便是日落时分,西南方向的天空中燃烧着一团盛大的不服输的太阳,壮丽的橘金色晖光穿过窗玻璃泼洒进来,窗边的乔一帆被染成均匀的暖色调,美得可敬可怜。乔一帆转而看向邱非,淡然的微笑如晴朗海面上柔软的浪花,冲刷着岸边礁石,一波涌起一波退去,无心的撩拨。邱非对于联盟的思考停滞下来了,他动情地凝视着乔一帆侧脸上因反光而看起来白绒绒的汗毛,一股抑制不住,欲吻的冲动。
他不禁靠近过去……这时乔一帆手机来电嗡嗡震动起来。
“邱非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喂,英杰,对我们到了……嗯,嗯,没关系,别担心我,你玩开心一点……”
邱非和乔一帆比了一个我先回避的手势,转身离开乔一帆的房间,带上门,让乔一帆和弟弟慢慢聊。
微草的福利在各大战队中数一数二的好,这次也没住统一安排的住宿,而是在离会场车程十几分钟的繁华地段单独预订了五星级酒店,今晚还在顶层buffet办晚餐会,观夜景赏烟花,基本相当于度假团建。高英杰永远过不了缺席队内活动内心建设那一关,也只好歇了安顿下来后立刻找乔一帆汇合的心。这还不算完,活动第一天结束后联盟也要摆宴,只邀请榜上有名的24位全明星选手,高英杰更加拒绝不了。
这么一来他们头两天都不能单独相处,只有在会场见缝插针地见上一会儿了。电话里高英杰粘粘地控诉着集体活动多不自由,不如生场小病,就有借口名正言顺地缺席,还可以让一帆来探病。乔一帆缓声宽慰着,笑话他还像个小孩子。高英杰说到话题尽了也舍不得挂断,开着视频一边各自处理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彷佛他们真的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似的,直掐着晚餐会集合的时间点,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翌日,第十赛季全明星周末在万众瞩目中开幕了。高英杰随队进入会场,他伸长脖子看啊看,很快从人群中捕捉到包子醒目的飘逸金发,继而找到兴欣的专属席位在哪里。其他人都在,唯独不见乔一帆身影。距活动正式开始仍有空余时间,高英杰猫腰摸到兴欣坐席附近,向陈果他们乖巧地问好。在席位上当然找不到人,乔一帆一大早被干事群消息轰炸叫走,现正在后台进进出出每个游戏隔音间,一台一台点检其中设备,以确保活动中所有耳机键鼠主机显示器都运行正常。
高英杰只好无奈地回到队友身边,惆怅地参加完活动,晚上跟着
', ' ')('王杰希赴宴时仍显得惘然若失。
与此同时,乔一帆回到酒店客房,埋在云朵一样的泡泡里仰望着浴室天花板发懵,薄薄一道浴室门根本挡不住外间手游如火如荼的战斗音效,不断提醒着邱非就在外边等待他洗完澡。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他脑内复盘着事情经过。早上他参与了搬桌子搬椅子搬箱子接插线板等力气活,直到活动调度人让他去游戏间点检电子设备,总算才略坐了一会儿。活动开始后也闲不下来,被活动调度指使得团团转,脚不沾地了一整天。好奇怪啊,之前说的是活动第二天联盟的追加环节缺人手需要帮忙,这可还是第一天,难道不该是霸图的业务范围吗?吐槽归吐槽,他来q市这趟可不是发牢骚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交到他手上不论大事小事,乔一帆都处理得面面俱到,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认真负责一整天的结果,乔一帆累得怀疑人生。
晚饭是一桌挺不错的海鲜,却不适宜疲劳的胃口,乔一帆草草对付了一些就回房瘫倒在床上。邱非带了鸡汤馄饨来看他,乔一帆热腾腾地喝下去,惨绿的脸终于恢复一些气色,胃和心一起春暖花开了似的。
见乔一帆吃得香甜,邱非也不与他说话,径自走去浴室,挤了十几泵酒店提供的沐浴乳进浴缸,又打开龙头,不一会儿清洁类产品清新的香气便扩散至鼻腔。乔一帆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作派惊到了,把自己脑袋从塑料汤碗上移开,惶惶问道:“邱非,你,你这是?”
“帮你放洗澡水。”你不是都看到了。
“呃……这些杂事我自己来吧,其实我随便冲个澡就行。”乔一帆有点受宠若惊,“邱非你明天要上台吧,早点儿回去休息?”
“但是泡澡以后效果比较好。”邱非试了试水温,云淡风轻地随口应道,“所以你快点去泡,我给你按一按就回去了。”
…………………
谁?邱非?按什么?
乔一帆有一秒云里雾里似的搞不清状况,可不消一瞬就电击般悟了。
邱非要给自己按摩?!
他的声带像被安了马达似的震荡起来,哎?哎?了两声,霎那间吐出一沓子话,宛如黄少天上身:“怎么好这么麻烦邱非你其实不用客气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就是跟着打打下手搬搬东西好歹也是壮劳力一个并不累的而且分配给我的工作真的很轻松很轻松我只是不爱吃海鲜有点挑食不是累过头没胃口的…………”
“那算了?”邱非挑眉,打断延延不断的话头。
“…………”乔一帆沉默,抓起毛巾,走入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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