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困难,耳鸣,视线模糊,身体使不上力气,脖上的手指冰凉而有力,像是不断收紧的镣铐,求生的本能给了达克最后的力气,他不知道划到了哪里,但是脖子上的桎梏是松开了,大量涌入的新鲜空气带着少许腥咸的血腥味道,达克伏在床沿咳嗽干呕。
那一刀没用什么力气,只割开了皮,也不很长,弗纳伯伸手抚摸着床边单薄颤抖的脊背,叫达克打开了。
达克双手抠着床单,嘴唇被自己咬出来血,声音嘶哑,“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他妈刚才倒是直接掐死老子。”
愤怒和憎恨,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像是另一把利刃绞碎着什么东西,弗纳伯想自己今晚是魔怔了,他一手遮住了那双眼睛,一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怀里的身躯是有生命的温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企求什么,“别那样看着我。”
光鲜亮丽的富丽堂皇之下才是掩藏着最多的污秽腌臜,还有死亡。
医生这几个月都不知来了亲王府多少次,深夜从床上被叫起请来都好几次,这次情况依旧不乐观,oga受了惊吓还着了凉发起了高烧,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没有大碍,只是那脖子上的指痕,任谁都看得出来是下了死手,照顾的佣人也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亲王的情况要好得多,脖子上和肋下的伤不出几天就能好,手上被抓出来的痕迹连疤都不会留,但是表情阴翳可怕,医生也不敢多留说完就走。
弗纳伯书桌上放着那把短刀,上面沾的血迹脏污已经擦去,刀柄上雕着的纹样是克里斯托可的家纹,拉尔金也差人去唤来了,明显是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外套里还能看见睡衣的领子,头发也有一小缕翘起来的,弗纳伯把那短刀抛到他面前,“你的东西?”
“是。”只消一眼就看见了刀柄上的家纹,拉尔金本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放在了别处,“怎么……”
“你们宴会的时候在聊什么?”弗纳伯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起那张脸上的笑莫名有些烦躁,“他倒了梅丽莎一身的酒以后,你们在聊什么?”
“关于妮……那位女巫下葬的事。”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拉尔金几乎以为自己要被钉死在原地了,瞌睡顿时无影无踪,他清晰地感觉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他把背挺得更直,但那种压力消失了。
“注意你的身份,克里斯托可,我只是要你看好他不出乱子,你也没做到,警戒性也太差,东西丢了都没察觉到吗?”弗纳伯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不知缘由的恼怒让他更加焦躁,“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是的,殿下。”自己确实是太没警戒心了。
“带走你的东西。”
拉尔金弯腰拾起短刀,再次冲弗纳伯行礼后退了出去。
实在是太失控了。失策,失策,他早该警告拉尔金让他不要提起这件事,弗纳伯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动静引得管家敲门进来,“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茶水在地毯上染出冒着热气的污渍,弗纳伯扶额指着那块地方,“叫人收拾一下,我要去库房。”
亲王府的阁楼没有住人,堆放了很多的杂物,很久才会有人打扫一次,经常有女仆会被藏在旮旯里突然飞出来的蝙蝠吓到尖叫。
房梁上留出来悬挂煤油灯的地方,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弗纳伯很快找到了那个他随手放置的匣子,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灰,想来是该差人打扫了。
匣子重量不轻,弗纳伯也很难相信达克居然是每天带着这些东西上蹿下跳的,火枪,一小盒弹药,剑,短刀匕首,布带和皮质的不知道做什么的带子,上十个戒指,串在一起看不出形状的贝壳,坏掉的怀表和罗盘,剩下几个铜币的脏兮兮的钱袋,除了那条项链和看上去比较新的帽子都是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东西。
弗纳伯扒拉出来那一串鲨鱼牙,大大小小地用细皮带子串了七八颗,有的牙齿缝隙里还有着不知是血还是混了其他东西的暗红色的沉垢,弗纳伯皱眉又摇头,最后还是拿在了手上。
梦境冗长细碎又繁琐,黄昏时的阳光就像化开黏在手上的糖浆,达克不喜欢黄昏,这时候游戏该结束了,拉里和妮娜都会被叫回去吃饭,没有人来叫他,他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头拖延时间,到家天通常已经全黑。
如果运气好母亲接待完客人他们就可以坐着一起吃些面包和冷汤,运气不好他就只能继续在街上闲逛等到客人走了再回去,母亲这时也没什么精力管他了,闲逛时他就会想办法填饱肚子。
太阳落下之后梦境也结束,达克睁开眼睛看见了弗纳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还不如噩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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