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时琉转身,直接推开了面前的门。
她毫不犹豫地跨出门去。
远远地,她看见晏秋白站在客居庭院的外院亭下。外面夜色已临,云后的月透着殷殷的血色,看着格外瘆人。
时琉想象得到,凡界这一日时间,因这天地血雨红月的异象,恐慌之下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与魔头祸世相关的流言谣传来。
晏秋白向来代玄门历行凡尘,内要安抚人心,外要荡祸平乱,也难怪昨日之后到现在才露面。
那人似乎也听见了开门动静,站在院外侧身望过来。
四目相对,时琉歉意地朝他轻颔首,便要走过去。
“停下。”
身后魔哑声似带笑,语气沉了下去。
时琉视若未闻,继续向院心的亭子走去。
“时琉,我让你停下。”
“……”
时琉用力闭了闭眼,朝前快步走去。
便在她将要踏出小院的时候。
“好。——这是你选的。”
那人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又勾回几分懒散的笑音。
时琉有些不明所以。
然后下一息,她与晏秋白的神色便同时变了。
血月前,朦胧的云山雾海骤然翻涌,腾起的惊雷劈开一道天裂,无尽金光之海露出一线,晃得天地同寂。
惊雷过后,苍穹中忽起浩浩之声,声传天下,震荡四方:
“闻时家有女,名为时琉,生伴紫辰异象,身负灭魔命途,吾见之甚悦,欲求之入主吾中天帝宫,世与修好——”
“明日午时,于时家开天门,降登天之梯,携紫辰归仙。”
“千里之内,同观盛礼!”
“……”
天地骤寂。
而后那一隙金光散去,血色的幽冥苍穹重新闭合,风淡云疏,就仿佛方才一息只是时琉的幻觉而已。
然而神识范围内,只几个呼吸过后,时家上下就乱作一团——
论及人心惊骇,大概比昨日更甚。
时琉到此时才猛回过神,她顾不得去看晏秋白,惊恼回身:“你疯了!?”
“嗯。”
魔倚着门框,垂阖着眼,懒洋洋转了把长笛:“你逼的。”
“?”
时琉都想回去和他理论,偏那人在此时转身回房,门在他身后无风关合。
而魔懒散声音留在门外。
“好好聊,多告别几个,你也只能见他们这一面了。”
“——!”
时琉气得神识都恍惚起来。
一夜时间,时琉从来没过得这般累过。
时家上下全都陷入半疯癫状态,一部分人坚持是他们入了魔生了幻,这才听到以陨落万年的中天帝为口吻却分明行着神魔之举的天威,另一部分人恨不得个个亲自来“审问”她一番,逼出实情来。
时琉不胜其扰,只庆幸断相思已经被她提前作为“遗物”给了时璃,不然此刻她怕是已经被来自玄门和时家的剑讯给埋了。
唯一省心的,大约只有晏秋白了。
昨夜一席交谈,时琉忧心和不知如何作答的问题,晏秋白一个都未提过,更甚是主动避开,只与她说了时家这场大战之后,三方情况和态势,以及玄门那边的一些想法——
托魔的“福”,他返仙开天门又力抗登天梯、强引幽冥入凡界,掀起来的前所未闻的天地异象,已经让整个凡界全都陷入恐慌。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天机阁关于魔头祸世的卜卦,原本还狼子野心集结在玄门四方的众仙门合盟,一日之间便如鸟兽散去,纷纷忙着稳固各自宗门大阵、纠结召回山外弟子,准备不日御敌去了。
原本迫在眉睫的玄门之劫,却是结束得如此荒唐。
晏秋白说起时,神色间显然也觉着无奈而心情复杂。但除此之外,他对那个魔的过分行事全无提起。
可越是这样,时琉越对他心有疚意。
然而,午时开天门之事已被魔通传天下,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雪晚人在何处,时琉没有时间与晏秋白解开这个心结,只能继续留她的“遗物”——
昨夜之事让她看得清楚,如今的“业帝”行事之疯魔,怕是三界内也未必能找到个与他相媲美的。
她须得做好最后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