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正在店里记帐,就听陈媛说:
“这辆吉普车在我们店门前停了半天了,又没见人下来买衣服,真是奇怪。”
蔡颖也说:
“我也发现了——但人家没有碍事,我们就不管。”
哪怕在北京,汽车也不多,吉普车就更少了。
鲁盼儿还没见磁器口街道上停过吉普车呢,放下笔抬头看去,正与汽车里一位军人的目光对上,原来那人刚好摇下车窗向店里看过来。
军人便走下车进了店里,“你是鲁盼儿吧?”
“我是。”
鲁盼儿迟疑了一下,“您是许琴的父亲?”
眼前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黑瘦精干,一双狭长的眼睛露着精光,方方的嘴巴,肩背挺拔,举手投足十分威严。
父女二人的相貌并不相似,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共同点,但鲁盼儿下意识觉得他就是。
“不错,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许琴的父亲环视了一圈,不等鲁盼儿回答就又问:
“不如我们去车上谈?”
与其说是问,其实他已经决定了,转身向门外走去。
鲁盼儿没有动。
许琴的父亲官职应该很高,他早养成了一言九鼎、唯我独尊的性格。
可自己不是他手下的兵,不想被他指挥。
发现她没有跟出来,许琴的父亲重新回来,“怎么?
不愿意与我谈?”
“谈可以,不过我们去后院的仓库。”
店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仓库虽然又小又暗,但胜在安静。
“好,就去仓库。”
许琴的爸爸再一次带头向后院走去,到了院子里却停住了,他并不知道仓库在哪里。
鲁盼儿走到了前面,打开厢房的门,“请进吧。”
厢房不大,旧木头架子上分门别类摆了许多毛线,又有一张旧桌子,两张旧椅子,上面还放着几个饭盒,大家的午饭就是在这里吃的。
“请坐。”
鲁盼儿将一张椅子挪了过去。
许琴的父亲便坐下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我想托你给小琴送过去,她还上学呢。”
“我估计她不会收,所以也不敢随便接。”
不过,鲁盼儿又说:
“军校是有津贴的,您不必担心她生活费不够。”
“我从来没亏待过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少。”
“我相信。”
鲁盼儿淡淡地说。
生活费多,就足够了吗?
这么多年了,把女儿拒之门外,她替许琴不平。
“是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许琴的父亲叹了一声气,垂下眼睛,搬走的肩膀和后背都垮了下去,“许琴的母亲去世后我再婚了,又一直瞒着她。
但,这孩子也是太犟了。”
“她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小姨都不反对,也与我们保持着亲戚关系。”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帮我劝劝她,现在她连小姨的电话也不接了。”
“她继母也是很委屈的,这么多年了,只要小琴回北京,她就要带着两个孩子躲起来。
我母亲过世,她都没能去参加葬礼。
所以,这一次小琴突然回家,两人还发生了冲突。”
“我一直希望小琴在西安实习,毕业后也留在那边工作,没想到她竟然瞒着我报了北京的医院实习,没打招呼就回了家。
唉!”
“我去医院找她,她就躲进了手术室,理也不理我。”
“许琴情绪稳定多了,在医院实习也顺利,您不必担心,”鲁盼儿迟疑了一下,“我想,您如果不能真正让她打开心结的话,不如暂时不要找她,也不要让其他人找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