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在北京的好处了。
“笃笃笃”三声,鲁盼儿听着耳熟, 笑着告诉杨瑾, “应该是来找你的王爷爷。”
杨瑾便将西瓜递给鲁盼儿, “我去回绝了就是。”
夏日里门窗俱开, 小院儿浅窄,鲁盼儿便听杨瑾笑着说:
“原来是您,快请到家里坐坐。”
“那就打扰了。”
王爷爷说着已经进了门。
鲁盼儿笑着站了起来,“王爷爷,一起吃西瓜。”
“还真是有缘分,”王爷爷欣然坐在桌旁,接了一块西瓜,“我怎么也没想到写字的人会是您——真是太年轻了!”
杨瑾也笑着告诉鲁盼儿和跃进,“我看古玩儿的时候认识了王爷爷,我们家的床和几样家具也是在王爷爷那里买的。”
“谁想到我们住在一个胡同里!”
王爷爷笑着说:
“既然有这个缘故,我的匾您怎么着也得给我写了!”
“不是我不写,是我的字还差得远,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
看出杨瑾很坚决,“您这是爱惜羽毛呀!”
越是这样的人,将来越可能有所成就,王爷爷更想要杨瑾写匾了,“我打小儿的时候家里就是做家具的,‘兴庆和’名头传了好几代了。
后来,店没了,用了上百年的匾也没了。
这次我重新开店,一时心急就随便弄了块匾挂上,那会儿就不满意,过后越看越窝心,想找人重新写一块,可拿着润笔竟找不到可心的字。”
“前天我从您家门口儿过,一眼就看中了这字,心里想着胡同里什么时候来了位老先生呢,就是见过您家媳妇儿,我也只当你至少过了不惑之年。
您这字呀,一定是几岁时就练起的,有二十年的功底!
我说的没错吧?”
“我五六岁时就跟着父亲练字了,这么多年没断过。”
“我这眼睛老是老了,可还没花!”
王爷爷吃了块西瓜,拿出手帕擦擦手,笑眯眯地向前伸了伸头,“匾还是给我写了吧,十年后少不了众人都要赞老头子有眼光!”
“十年后,我的字要是能见人了,我不收钱给王爷爷写匾。”
杨瑾笑笑。
王爷爷眼睛在屋里一扫,“看得出您喜欢的就是这一口儿,我们店里还有几样旧家具,准备拆了木头打新东西,您要是喜欢,随便搬。”
鲁盼儿笑眯眯地听着,王爷爷一口京片子,儿话音很多,吐字略含混,更让人觉得随和,又不觉有一种吸引力——他如今果然在诱惑杨瑾。
“我果然喜欢老物件儿,明天就去店里看看,”杨瑾显然被老家具吸引了,不过呢,“王爷爷既然开门做生意,我哪里能白拿?”
王爷爷一下子蔫了,脸上明晃晃地现出失望,老小孩儿一般地又问:
“这匾就是不能写了?”
“如今以我的水平决不敢给人写匾的。
不过,若是王爷爷一心求匾,不如我请我的老师纪教授帮您写一张。”
“纪教授?”
“燕京大学历史系的纪教授。”
“哎呦喂!
那可太好了!”
王爷爷立即重新笑得满面红光,“那些个老物件儿,我就留给您了,不值几个钱的!”
“两件事儿不能混,家具是家具,写匾是写匾。
我还没向纪教授说呢,总得等教授同意才行。”
“一看您就是纪教授的高徒,纪教授岂能不应——我这匾有着落了!”
杨瑾既然说了出来,一定能做到的,王爷爷目的达到了,笑逐颜开地起身告辞,“明儿个别忘了去店里看老家具!”
“王爷爷还真是有趣儿的人,”鲁盼儿陪杨瑾送客回来笑道:
“我以为你一定被他磨得答应,没想到最后你也没有点头,到是请出了纪教授。”
“原则是不能变的。”
杨瑾一笑,“不过请纪教授写还真是被王爷爷逼着想到的,但再一细想还真合适,纪教授的字不必说,国内都能数得着,且收了润笔于他的生活也有些益补。”
鲁盼儿便听了出来,“纪教授很穷吗?”
“很穷。”
杨瑾点点头,“大学教授的工资才几十元,他自己身体不好,家里负担又重,日子很清苦,可就是这样,做课题时常常还要自己出钱。”
鲁盼儿是见过纪教授的,外表寻常,衣着朴素,若不是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简直看不出他是大学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