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着你们一定会上门挑唆, ”就在这时, 万红英推开门冷笑着说:“当初听说我伯父当县长, 爸爸当公社书记就贴上来了,现在见我们家不行了就想分手?做梦!”
这几个月, 万红英只要有空儿就过来找陈建军,将他盯得紧紧的。今天她又来了,打听了陈家来人的消息直接找到招待所。
陈建国一直记着鲁盼儿的话,半晌没对大哥开口,此时就不客气地说:“我一直很讨厌你,不管你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还是在学校的时候,陈建国这些人就一直支持鲁盼儿,与自己作对,万红英拿他没办法,便转向陈建军,“别以为能躲开我,不必说部队招待所,就是你跑到天边儿去,我也一样找过去!”
陈婶儿来前也再三思量不能吵架,此时就叹了一声气,“我们并不是躲着你,而是才从红旗九队过来,建军就带我们到招待所了,他还说要去找你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呢……”
“别提那些了,”陈建军打断了妈的话,转向万红英,“我们分手,还有,把我的工资还回来!”
“想分手也容易,还你工资也没有什么,”万红英进来就站在门口,此时一转身将门推开,“不过,我要先去找部队首长,把事情说明白!”抬腿向外走去。
陈建国猛地扑上去拉回万红英,将门重新关严,“那天你就是有预谋的,对不对?”
“不错!”万红英倒是干脆,“你当初看上我还不是因为我伯父和父亲?知道他们被免职了,我立即就想到你会提分手——不过,我万红英可不是软柿子由着你拿捏。”说着哈哈笑了两声,竟然阴森森的十分可怕。
陈建军气极了,抬起手就向万红英打去,手下来没来得及落下,万红英先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你打!你打!有本事你打死我,只要打不死,我就像秦香莲一样去告状,让包青天铡了你!”
陈婶儿赶紧拦在前面,“有话好好说。”
几乎同时,陈建国也拉住哥哥,“男的打女的算什么英雄?她抢了跃进上大学的名额,我恨死她了,也没跟她动手。”
“笃,笃,笃。”有人敲门。
陈建军推开弟弟,整了整衣服,打开门,见到外面的人赶紧行了个军礼,又陪着笑说:“吴副团长,没事儿,没事儿,家里人说话声大了些。”
敲门的是一位中年军人,绿军装洗得发白,可是脸上却满是威严,“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不能提了干就变脸,看不起自己出身的农村,更不能对家人乡亲们动手!”招待所的木门很薄,也不严密,吴副团长陪着从农村前来探亲的妻子儿女从门前过,将万红英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出身农村的他深知许多军人提了干就想悔掉先前订的亲事,也很瞧不起这样的人,此时便特别看向陈排长的未婚妻,和善地道:“有什么难处只管对我说。”
万红英垂下头,滴出眼泪,哽咽着低声说:“我没事儿。”
明明就要挨打了,却还要替未婚夫隐瞒,吴副团长越发同情她,“要是陈排长再动粗,你就去团部反映,部队不会放任不管的。”
“谢谢吴副团长。”万红英抬起头破涕为笑,“我记住了。”
吴副团又严肃地瞪了陈建军一眼,“好自为之!”
“是,是,吴副团长。”陈建军见吴副团长走远了才重新关上门,向万红英压低了声音道:“工资我都不要了,我们分手吧。”
“你想得挺美呀?”万红英拿出手帕擦擦眼泪,笑着走到了屋子中间,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你要是敢再提分手,我就告到吴副团长面前,让你身败名裂,滚回红旗九队种地!”
陈建军果然一下子没了气势,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陈婶儿虽然没文化,但总归是懂理世故的老人家,马上就看出大儿子被万红英挟制住了,“建军,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万红英瞟了一眼垂头丧气,一声不响的陈建军,放下二郎腿,笑着走过去说:“婆婆,前些时候我们就成了夫妻,他还给我写了保证书,现在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陈婶儿呆住了。
陈建军低喝了一声,“别说了,你不要脸我还想要呢。”
“现在想起来要脸了?”万红英立即提高了声音,“事情是谁做下的?难道是我拿了刀逼着你……”
“求你别说了。”陈婶儿赶紧拦着,不由得向门口瞧过去,只怕再进来一位首长骂大儿子一顿,总算并没有人再敲门进来。想想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能如何呢?反倒替儿子保证,“建军不会反悔,我们家也不会反悔。”
万红英又继续转向陈建国,“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亲兄弟明算帐,家里的事儿先说清楚,——你哥哥参军后一共给家里邮了五年钱,现在该轮到你了,五年后是建党,再接着是建设和建立……所以二十年内他的工资都由我收着,不会再给家里了,是不是很公平?”
“不必说二十年,再以后家里也不要你们一分钱!”陈建国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很恶心,便拿起包袱,拉住妈妈的手,“我们回家吧。”
陈婶儿也不想留了,不过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最后回过头嘱咐,“既然你们已经,已经那样了,以后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吧。”说着跟着二儿子走了。
陈婶儿和陈建国没两天就从部队回来了。
他们不是像别人出门回来时喜气洋洋的,又给社员们带回许多外面的新鲜东西,而是空着手悄悄地回了红旗九队。
而且,陈婶儿回到红旗九队就病了,宋大夫给她打了几针后见一直没有好转,就让建国将她送到公社卫生院。
陈建国只得再次将建党几个交给鲁盼儿帮忙照看,到卫生院伺候陈婶儿。
鲁盼儿抽空去卫生院探望,见陈婶儿病得很重,人瘦了不少,精神也差多了。
想来这次见面很不愉快,鲁盼儿不禁后悔,出了病房悄悄与建国说:“我不如不劝你去见陈建军了。”
“这不关你的事,”陈建国出门前收拾得干净利索,回来在医院陪床几天,重新邋遢下来,确切说是更邋遢了,头发胡子乱蓬蓬,衣服滚得满是皱褶,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妈这次死了心也挺好。”具体的情形他一句没有说,并不是想瞒着鲁盼儿,而是没脸提,最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总之,谢谢你了。”
鲁盼儿便摆摆手,“我们老同学,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又笑着告诉他,“宋老师特别挂记你们娘俩儿,一会儿还要来送饭呢。”
“我知道,”春妮在学校上课,可每天早早起来做了饭菜让建党带到公社卫生院给娘和自己,周末又过去帮忙照顾,陈建国都看在眼里,“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好像春妮帮你,是想要你什么回报似的!”鲁盼儿就提醒他,“春妮是喜欢你呢。”
自从与大哥打了一架之后,陈建国心里一直沉沉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而家里的负担也大半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每天都在拼命奔忙着,人也变得越来越粗糙。就是定亲也没有让他多开心,妈妈既然说春妮好,而宋家也愿意,他就同意了。
此时鲁盼儿的话就像一道阳光将黑暗的屋子照亮了,他一下子就开窍了。是呀,春妮是喜欢自己的,她只要有空就来就替自己照顾妈妈,让自己多睡一会儿;她不声不响地把饭盒放在桌上,自己吃到最后才发现底下藏了好几个油煎鸡蛋;她还把自己的脏衣服拿去洗得干干净净……
陈建国干涸的心里流进了一条小溪,清清的,甜甜的,然后他的脸就红了,“我得回去了,我娘离不了人呢!”说着一扭头走了。
鲁盼儿看得分明,便轻轻笑了,她真心希望陈建国早日走出阴影,重新成为过去那个调皮、活泼的老同学。
第118章 科学方法
今年春耕, 因为小春婶儿当了生产队长,一切又不一样。
她将队里的活儿安排得十分公平, 不但没有照顾自家的亲戚,就是对先前的吴队长一家也没有另眼相看,公正地让大家按个人情况上工。很多人的活儿与过去不一样了,但更多的人还是继续做去年的活计,就比如陈婶儿、吴婶儿还是拨秧;鲁盼儿和杨瑾还是插秧;宋春妮还是运秧……
不过,不论是改变的还是没改变的,大家都十分服气,也肯卖力干活儿。小春队长把九队当成她的家一样, 全心全意地张罗,社员们自然看在眼里, 也肯支持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