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秀娟正在灶间拎着陆水芬给的那两包东西看呢,屋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暗,房秀娟警觉的抬头一看,陆水芬站在门口。
房秀娟手里还捧着人家的东西,脸上多少有点下不去,心里也“咯噔”一下,哟,这是回来把东西拿走吗?
倒是陆水芬先陪笑:“呵呵,秀娟,那个,我,我回来问你个事……你放心你放心,你家老头子什么的事不关我事,我就是问问,你公公那边有个小青年,你知道是谁吗?”
房秀娟眼珠子直转。
隔壁小青年?费宝生?!
陆水芬打听费宝生做什么?
但,既然陆水芬先示弱,又不是来拿回两包糕点,房秀娟就生硬的笑了笑,说:“那个小青年呀,我当然知道啊。”
“你知道,那就跟我说说呀!呵呵,呵呵!”
陆水芬就陪着笑,脚又跨进了房秀娟家灶间,她往身后喊一声:“玉屏,你也进来啊。”
陆玉屏低着头,摆弄着辫子梢,一副羞涩样子,也跟着进来了。
两人复又在房秀娟家长凳上坐下,陆水芬说:
“哎,秀娟,你给说说,主要是那个青年,到底是不是社员,有没有对象了啊?行不?咱们不说别的,不说别的。”
房秀娟眼珠子在面前的两个女人身上转了好几圈,肚子里笑得不行,但却也有点激动起来。
哎呀!看来,这是陆水芬和侄女又看上费宝生了呢!真真的顺风麦穗头——随处摆,一点原则也没有!
不过,这对房秀娟家来说,是好事啊!
那个费宝生天天呆在任贵均那边,他们这边就插不上手,要是那个费宝生能走了,他们这边常常的去讨好讨好老头子,一来二去的,就能和老头子修复关系了啊,慢慢的,说不定能回到从前呢!
而能让费宝生走,那,只有让他结婚啊,毕竟费宝生就是个旧社会佣人似的东西,结了婚,难道还会住在老头子家?不可能的!农村没有这个规矩!
房秀娟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脸上就笑了,话语也特别软和起来:
“哎呀,成家嫂子你别怪我啊,我这自从跌伤了啊,有时候心里不得劲,就是爱乱说话啊,咳咳,不说别的,说费宝生啊。”
“费宝生?”
“啊,对,就陪着我家老头子的小青年,叫费宝生,人呢,是我们公社十六大队的。”
“啊?也是个乡下人啊?”
陆水芬很失望,不禁皱眉看了看陆玉屏。
陆玉屏始终低着头,手在长凳边紧了紧。
房秀娟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说:
“乡下人?哎呀成家嫂子,你自己乡下人,怎么好像还看不起乡下人似的!就算是当中央干部的,估计还是乡下人出身呢吧?乡下人你倒是在说谁呢?乡下人也有能干的啊,你二叔子,不也是乡下人考了好学堂才当干部的?”
陆水芬干笑:“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咳咳,秀娟,那,他怎么不出工啊?”
房秀娟心里是讨厌费宝生的,但现在,她要尽力把费宝生推销出去,她就要努力摆出喜欢费宝生的样子,她的笑就堆了一脸:“哎哟,呵呵呵,那人家有本事的啊,人家能干呀,人家赚不少钱呢!”
陆玉屏立刻抬起了头,期待的看房秀娟。
房秀娟掰着手指头夸了起来:
“哎,成家嫂子,你知道吗?都是乡下人,可乡下人也分三六九等啊,乡下能不出工的,有哪些?那,大队书记不出工,是吧?大队会计也不出工,是吧?那还有谁?生产队里就算是队长,都要比别人卖力三分的出去干活的啊!
可是,有手艺的,就能不出工啊!干干净净的坐在家里,就有钱赚,一辈子都是旱涝保收!唉,没得比啊!”
陆水芬立刻懂了:“你是说,这个费宝生,是手艺人?”
“嗯。裁缝!吃香得不得了的手艺人!”房秀娟身子往椅子背一靠,笑容简直有莫测高深的味道。
“哎哟,倒是看不出,年纪轻呢,就出师了?”陆水芬声音都兴奋了起来。
陆玉屏头又低下了,手紧紧扣住长凳,有点激动,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干净齐整,原来是个裁缝!裁缝……挺好的,至少不用下地,而且,要是想去城里的服装厂,找找关系也是很容易进去的呢!
房秀娟的话语也带着一种愉快的节奏:
“哎,出师不出师呢,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呢,平时上学读书,有空就踩洋机,做裁缝活,我听我家男人说,他一个月好赚四五十块呢,自行车都买了,还有手表!
手艺也好,上回我家雪静说,做的衣服好看得不得了,那个秦凝穿出去,人家都夸赞的,秦凝还让他帮我们雪静做了一件,哎,雪静,雪静,把你那件罩衫拿出来,给这个大伯娘看看。”
房秀娟大声喊着任雪静。
任雪静在房里应了声,只好把一件浅紫色的罩衫拿了出来,这是上回她羡慕秦凝姐姐身上的衣服,姐姐说她考试好,又懂得照顾爷爷,姐姐奖励她的。
陆水芬和陆玉屏,刚刚还沉浸在一个月赚四五十的惊吓里呢,房秀娟一喊,两人相互看一眼,眼里都是惊喜和满意。
等着任雪静把衣服拿来,陆玉屏一看,都激动得快控制不住了,呀,这不就是秦凝身上穿的那个款式嘛,原来是他做的,可真漂亮,要是她和他成了,那……
陆玉屏的思绪,被带了十万八千里。
陆水芬也对衣服赞不绝口:“倒是好看的,真不错,手艺真好,哎呀,原来是个年轻的裁缝师傅,以后要是收几个徒弟,那是享受了!”
房秀娟连连应和:
“可不是!成家嫂子就是明白人,一下子就看远了去了,还不止这样呢,我跟你讲哈,这个费宝生啊,家里没有长辈了的,今后要是谁进了门就当能家,不用受婆婆的气的,光这一点,就比那些兄弟四五个的人家强多了,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