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谁的,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借口管用就行了。
她白天不大敢回乡下,社员们在地里看见了她,指指点点的样子她受不了,她选在了傍晚,还用围巾像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那样包住头。
暮色初降的时候,她回到了前进大队附近,她把围巾又裹紧一些,准备快点回娘家的,却出来一个男人,向她打听路。
天空还剩最后一抹温暖的橘色,她看见那个男人的脸,她心都忘记了跳动。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哪哪都好,尤其是,有喉结,不像她那个城里男人,像个女人!
秦梅芳看着他,想,要是她嫁的是这个男人,那么,就算让她穷困一辈子,劳累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她热情万分的给他指路,使出自己毕生功力,释放她全身能量,就想着,怎么能让这个男人跟她多说几句话,要是能认识上了,要是能……
结果没等她想明白,这个男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奔向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化成灰她也认识,秦月珍!
他们举目相对,似乎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紧紧相拥,似乎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
秦梅芳的恨,涛涛而来,奔腾万里,席卷了一切。
她等不了了,她必须报复!
晚上,她没有回娘家,栖身在大河塘边的看鱼棚里,还悄悄去找了秦月珍家隔壁的哑巴,但事情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成功。
她被哑巴赶出来了。
这个失败,非但没有阻止她,她的恨意,反而更浓了。
一个哑巴,竟然敢不要她!
她都那么主动了,那人身子都那样了,竟然敢不要她!
羞耻啊!无尽的委屈啊!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月珍,要是没有秦月珍种种的该死,她又怎么会跑来一个哑巴的房里自取其辱!
她闭上眼,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喊,秦月珍必须死,秦月珍必须死!
声音停不下来。
愤怒的血也停不下来。
她努力想办法,她走去公社,给城里打了个电话,正是这个电话,让她愈发的疯狂了,她已经预见了她的成功,她也预见了她的快乐。
她太高兴了。
她还得知,大队里正好要放露天电影,这使她觉得,老天特别的眷顾她。
她策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这次,她要所有她恨的人都死!
可是,可是啊!老天似乎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这刚用怀孕的消息打动了秦振国,让秦振国翻墙进秦阿南家去,放了药,准备等秦阿南一家看电影回来就一起死翘翘的,然而,秦月珍却先回来了。
这……
本来,可以弄死秦月珍全家的,但秦月珍先倒下了,她的完美计划就有点问题了。
秦梅芳当机立断的让秦振国把人背到看鱼棚去,弄死一个是一个。
火,刚在手头点燃,秦梅芳就迫不及待的丢上了看鱼棚的屋顶。
她看着大火把看鱼棚烧起来,像一群橙色的妖精,在夜空下跳舞,她和秦振国愉快的离开了。
她教了秦振国很多话,她自己也很小心谨慎的躲去桥洞下,只要等天亮了就回城,这一次,保管是神不知鬼不觉娘也不觉。
就算最终被人发现,她也不怕,因为,她不但有护身符,还有一顶暗搓搓的保护伞呢!
可是,可是啊!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是她秦梅芳,那个明明该在火海里化成灰的人,却坐在她旁边,冷冷的看着她!
没化成灰、但看起来都有点让她不敢认的秦月珍,还跟她说:
“秦梅芳,你害怕了吗?你的报应马上要来了,你害怕了吗?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呢?”
她,心里恨,但也怕了。
怕了,她就想要推脱。
她的唇抖了抖,又干又痛的喉咙处滚了滚,吐出几个轻微的字来:“你别得意!我没弄死你,有的是人要弄死你!”
秦凝眼睛眯了起来,她嘴角依然噙一股笑意,轻松的问着:
“哦?是谁呢?要不然,你说给我听听看,要是你说的我相信了,我放过你,也未可知。”
“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滚!别吓唬我!”
“怎么,你以为外头那个警察教导你杀人放火,你就真的能躲得过去了吗?”
秦凝的话一落,秦梅芳的头大力一滚,肿胀青紫的眼皮“腾”的撑了撑,肿胀干涸的嘴唇抖了抖:“你,你怎么知道?”
秦凝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火星,脸上却依然笑嘻嘻:“我怎么不知道呢?”
可秦凝心里,却无比惊诧而愤怒。
本来,她是猜的,因为来病房之前鲁兆辉说的那番话,她诳秦梅芳一下,看秦梅芳什么反应。
然而,就是这一诳,秦梅芳的回答,使秦凝感觉,真相似乎近了。
嗬!人心之险恶啊!真是让人无处不妨。
但是,人心再险恶,往往冥冥中早已经有定论。
一念起,兴许可以风生水起,但一念落,也可以是万劫不复的。
要不是鲁兆辉说盛刚想要陷害他,把秦梅芳的婆婆和丈夫找来公安局闹,秦凝是绝对想不到,秦梅芳害自己的事情里,会有盛刚的影子。
毕竟这个事情在乡下发生,从路途上看,这事儿跟在城里的盛刚八杆子打不着;
毕竟秦梅芳的阴毒由来已久,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是有迹可循的,从动机上看,并不需要再强加一个外力来推动,这事儿跟和秦凝并无深仇大恨的盛刚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
可是,偏偏的,盛刚自以为神机妙算,算漏了鲁兆辉正好和秦凝吐槽了好些话,也算漏了秦凝会来到秦梅芳的床边,更算漏了秦梅芳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