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爹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而且他也不想用孩子绑住傅眉,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秦保山踢了秦丰一脚,“就你这怂样儿,人回来天天钻屋里复习,你连问都没去问一下。还指望真心,狗屁都没有!”
他爹虽然话骂的粗俗,但是秦丰觉得有道理,他把东西都收拾好,站在门边整了整衣裳。秦保山朝他使个眼色,到时别忘了结婚的话题。
秦丰目不斜视,没理会秦保山在后头瞪死人的目光,推开了傅眉的房门。她的屋里暖烘烘的,火盆里的碳烧的通红,傅眉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读读写写。
听到开门的咯吱声回头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哥,秦丰坐到她床边。屋里的热气香气将他团团围绕,把人快要腻死在里面,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傅眉微微垂着头,白皙的脸颊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珍珠色光泽,鼻梁很高,投在纸上一片斑驳的阴影。这么美好的场景,秦丰却觉得心里跟火似的煎熬。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以说他现在极没有安全感。她就是活生生的坐在他跟前,他也不知道在哪一刻她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强烈的感情压抑着,秦丰的眼睛有些红了,眼底很烫,整个人沉浸在阴影里。进来许久又不说话,傅眉察觉他的不对劲,“哥,你怎么了?”
“眉眉,咱们结婚吧。”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这句话就脱口而出,原本以为说出来会很困难,原来并不。他脸色很平静,好像说出那么大胆话的不是他。
可是秦丰现在身子绷的紧紧的,双手在袖子里拢成拳头,掐的掌心出汗。亢长的沉默,傅眉突然笑开了,歪头笑道:“怎么?怕我上了大学不要你了?”
他叫她笑的有些狼狈,撇开头不理会她的话,继续沉默,这模样倒有些像是默认了。傅眉放下笔,拉起秦丰粗粝厚实的手,他的掌心暖暖的,温暖的包着她的手,轻缓道:“想结婚那就结吧,迟早的事情。不过现在不行,我要备考。”
秦丰心下一松,旋即又高高吊起,冷硬着声音道:“谁紧张了,我没有,只不过你以前答应过。”要是从她答应的那回时间开始,现在都过了。
傅眉无话可说,眼睛瞄向他处,“我现在有事嘛,你也知道的,有这样的机会我不想放过。”大学是她一直的梦啊,就是有一丝实现的机会,她都不想放弃。
秦丰也是矛盾,一面不想逼她,一面又战胜不了心中的恐惧。浓黑的眉毛纠结的绞在一起,一双以往满是坚定的眸子里现出挣扎之色。
他缓缓舒一口气,很坚定沉稳的跟她说,“咱们做个约定,离考试还有一个月时间,你有把握吗?”傅眉细细的眉头拧起,说实话她还真没把握。毕竟一点参考都没有,也不知道以前的考卷有没有用。
再说就是有用,谁现在还会收藏着呢,她老实的摇摇头。秦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那咱们约定,如果你考上了大学,你就去上学,一切等你毕业回来咱们在谈;要是你这次没有考上,咱们就先把婚结了,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傅眉低头想了好一会儿,“那要是我去读四年书,叔不会逼你吗?”虽然在一起住了快两年,秦保山还是对傅眉有种客套。像是这事他就会一直给秦丰施加压力,而不会跟傅眉唠嗑。
秦丰笑了,捏住傅眉的鼻尖,“你还知道他会逼我啊,小没良心的,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秦保山也是急了,像是秦丰这么大的娃,好些已经成家立业。
没有结婚的,人家也有对象,只是现在在忙事业而已,不定什么时候媳妇孩子都有了。农村娃依照惯例都是十七八岁结婚,二十岁娃都已经满地跑了。
两人之间是商量妥当了,有了这个约定,秦丰心里踏实许多,每天信心满满的上工,满面红光的。秦保山为着他俩的事急的要上火,秦丰被他跟着屁股后面问。
模棱两可的给了一句答复,秦保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可能会在腊月?”虽然是这样的结果,也不妨碍有人问的时候,秦保山摸着肚皮嘿嘿高兴。
秦保树跟秦保山一道从山上回来,兄弟两个一样的身形,走的远都认不出谁不谁。秦保树道:“二哥,波娃子下个月娶媳妇哩,你再借我两百块钱?家里的酒席总要办好一点。”
他吧嗒吧嗒的抽烟,第一次羡慕二哥家里儿子少,他家两个儿子都结婚了,还没有新房子哩。虽说波娃子出门去赚了点钱,只敷的住这次娶媳妇。
他是老子爹,老大娶媳妇的时候他拿了七百块钱,怎么也不能亏待了老二。秦保树愁的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沟壑里夹杂着沧桑苦难。
秦保山顿了顿,眯着眼道:“我能借给你的也不多,丰娃子的事儿也近了哩。嘿,要说我家好些年没办过喜事了。”
秦保树惊了一跳,“怎?丰娃子跟眉女子也结婚?”秦保山转头瞪了弟弟一眼,为他的惊讶,“我家娃子咋就不能办喜事哩,他俩年纪都到了。”
秦保树缩着头,摸了摸后脑勺,“想不通,人家眉女子还肯嫁到乡旮旯里。”在他看来傅眉那样的女子,那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回城的,咋就想通了愿意嫁到这里。
第73章
临近过年,要是秦丰还在倒卖东西, 这个时候一定是极好的赚钱时间点。为了不被人发现, 只能安分的上工。
上头下达了还有一个月就迎来高考的消息,农村里虽然好些人家显得不那么在意, 但是还有不少人在认真备考。孙晓丽知道傅眉要参加高考的事情, 也为她高兴, 还建议她反正要过年了,先不要去上工了,专心在家里复习。
傅眉在十一月初就没再去过卫生所, 每天窝在屋里背书做题。秦保山也没闲着,秦丰虽然没有给他准话,但是秦保山自己就忙活起来了。
农村里结婚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主要就是办酒席的事情。请什么人来主持, 请那些宾客, 席上吃啥东西,还有新人的东西。
虽然他没有做过这事情, 但是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一生之中仅有的大事, 秦保山忙的心里暖呼呼的。家里没有可靠的女主人操心, 他就天天往三房家里跑。
秦波在这个月十五也要办喜事, 张兰花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帮忙他张罗。秦保山背着烟锅来的时候, 张兰花正自己动手给儿子缝喜服。
农村里人都没有什么大钱, 办喜事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有那么个好的寓意。张兰花捏着针往自己头上一抹, 眯着眼睛看衣裳, “二哥,你要叫我帮丰娃子张罗哩,这是看得起我这个三妈。不过你也知道,波娃子媳妇还有十几天也要过门,我这手头的事情也多着哩。”
秦保山双手抄在袖子里,示意孙玲玲不用给他倒水,他佝偻着背坐在小凳子上,“你也知道,秦丰他妈走的早,我这屋里连个主事的婆娘都没有。要是什么地方办得不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也觉得亏待他。”
张兰花笑道:“丰娃子是个再明白事理不过的人,你的难处他也一定知道的。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能抽出手的一定给你办妥当,就怕我也忙不过来。你要是真急,咱们三爹三妈不是闲着。他们夫妻两个又能识文断字,一定能找出来合适的人哩。”
秦保山一拍大腿,“你这说的是,我咋就忘了三妈哩。她还给人牵红线哩,叫她把手,不定能带来些福气。”
这样有了人选,秦保山好像等不得了一样,连忙就去了秦三爷家里。他到的时候,秦三爷家才刚吃完饭,秦三婆带着儿媳把东西都收出去,秦三爷招呼秦保山坐。
慢慢啪嗒啪嗒的抽旱烟,一面问他,“怎?今天怎么过来了。”秦保山搓了搓手,爽快的说了来意,秦三爷沉吟片刻,“这有啥难的,你几个嫂嫂都闲着哩,叫她们帮个忙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我也办过几场事了,你要信的过我,都交给我也使得。”
秦保山连连道谢,秦三婆进来听到,也喜笑颜开的,帮着拿主意。秦保山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经过秦三婆一一讲下来,才知道里头这么多的事情。
晚上天色晚了,秦三婆交秦保山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把日子挑一挑。就这样,在傅眉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秦保山急的事情准备了大半。
几天都喜滋滋的,这天慢悠悠的晃回来,看见秦阿婆上了他家土坡,秦保山忙加快脚步。等他到的时候,秦阿婆正站在门口喊人,他应了一声。
秦阿婆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劈声问道:“丰娃子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婆的咋不知道?”秦保山慢腾腾的走过去,“等结婚那天你自会知道的,急什么?”
秦阿婆气的一噎,“我的亲孙子结婚,我还是结婚当天知道的,像什么话?”想到这个就生气,秦丰要结婚的事情,她竟然是从秦三婆嘴里听到的。
大房跟三房本来就不和睦,她也不喜欢三房夫妻两个的假高贵样,别看平时见面笑嘻嘻,实则私底下啥事都要拿出来比一比。就秦丰这事,本来秦三婆比她先知道就够叫人不舒服,谁知秦保山竟然还叫三房帮忙操作。
这不是硬生生把她的脸扔地上踩?大房没人吗?她差了哪里,叫秦三婆帮忙不通知她这个更亲近的人。说实话,自从秦保山上次跟秦三婆闹过之后,就真不把人放眼里了。
他家丰娃子结婚,要用的东西需要一一买回来,钱交给谁他都放心,就是不放心秦阿婆。她一定会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这物什太贵不买,那东西不需要。然而钱一定是不会少花的,最后钱到那里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秦阿婆本来也是这么打算从中捞钱,她双手叉腰,“你媳妇去的早,家里这样的事情不是就该麻烦丰娃子他大妈。”秦保山老神在在,“那我已经请了三妈帮忙,你就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