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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外面:“你瞧瞧这些结了婚的姑娘小媳妇,整个儿就被束缚在了家庭里,整天鸡毛蒜皮,有洗不完的衣服尿布、做不完的饭;不是跟丈夫怄气,就是跟婆婆拌嘴,花点钱都得看人脸色,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窝气。”
“一个人最好的年华就是这几年。趁着你年纪还小,不如好好学习工作。等你高中毕业,工作稳定,或是能去读大学,你的选择性就大了,你会发现有更大的天空,可以选择的配偶也更好。”
盛河川是有文化的,以前在机关部委里上班,见识可比这大杂院里的人强多了,说出来的话也十分有见地。
盛景很庆幸自己能过继给这样一个老爷子。
她抿着嘴笑了起来:“我知道的。爷爷您放心,我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那么早结婚。”
盛河川点点头,脸色沉了沉:“要是陈常凯那小子下次再来,你告诉我,爷爷替你处理了这件事。”
“好。”
吃过饭洗好碗,盛景就拿了一瓶麦乳精和一盒饼干,跟着盛河川一起去了宋老爷子家。
这麦乳精和饼干都是盛河川特意给盛景买的,给她补身体。
这会儿见她都拿了,盛河川道:“明天再去买一份,你这身体,得好好补补。”
“行。”盛景爽快答应,又道,“爷爷您也要吃,我给您也买一份。”
“好好好。”盛河川乐呵呵地答应着。
宋老爷子住的地方还真不远,走上几分钟就到了。
他家是独门独院的四合院,三间一明两暗的北房,东西各两间厢房,七八十平米的前院种了一些石榴树和花草,同样大小的后院里还有一口井和厨房、厕所,以及一片菜地。
最难得的是这里离皇城极近,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大杂院里是没有厕所的,得去上外面的公共厕所,洗澡也得去公共澡堂。几十口人共用一个水井,几乎没有隐私。这样独门独院带厕所的四合院实在是令盛景羡慕。
国门开放后会有一大批人出国,这样的四合院会有人拿出来出售,到时候希望她能捡个漏,买到几个这样的院子。
宋老爷子名叫宋津东,他这会儿正好在家。
他拿了脉,指着盛河川道:“你这胃啊,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可你就改变不了饥一顿饿一顿的坏习惯,给你开的药也不好好吃。”
盛景心里一紧,连忙问道:“问题大吗?”
“不算大。不过再拖下去,问题就大啰。”
宋津东看看盛景,转头问盛河川:“这就是你孙女?”显然也听说了过继的事。
盛河川点点头:“正是。”
宋津东对盛景道:“你爷爷这病,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你以后啊,每天按时按顿给他做饭,不要让他喝酒,也别让他喝浓茶。我一会儿开些药,你按要求煎给他喝。”
说到这里他问:“煎药你会不会?”
看盛景点头,他又让盛景重复了一下如何煎药,听后表扬了一声:“不错,就照着这么煎。以前我也给你爷爷开过药,结果他煎焦了两次就懒得再煎了,留在那里发霉过期。说他也不听。”
盛景就笑。
宋津东转过头去,板着脸对盛河川道:“好好听你孙女的话,把身体养好。过继了一个这么好的孙女,你就不想活得长久些,看着她结婚生子,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这些年盛河川经历过生死,看尽了世态炎凉,都是活一天算一天,所以也懒得保养身体。
这会儿听了宋津东的话,他连连点头:“嘿,你别说,听到你这话,我真觉得我该好好保养身体。老宋你也是。咱两个老家伙作伴,都好好活着。”
宋津东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把药方递给了盛河川:“明天自己去抓药。”
他原来被下放过,后来有领导需要看病,就给他平反让他回了城。
但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好。现在就只在领导需要的时候去给他们看病,不用去医院上班。
他这里是没药的,只管开方。
“你给这孩子看看,也给她开个方子调养调养身体。”盛河川指着盛景道。
宋津东给盛景拿了脉,道:“营养不良,身体有些亏。不过还好,年纪小,影响不大,补补就能养回来。”说着也给盛景开了个方子。
从宋家出来,盛景问盛河川:“宋爷爷一个人住吗?”
他们出来时天已彻底黑下来了,可四合院里只有宋津东所住的屋子亮着灯,其他屋子都是黑乎乎的,也没有什么动静。
盛河川叹了一口气道:“他老伴儿没挺过去,儿子一家被下放了,就他一个人住。以前我也孤身一人,时不时地来找他喝个小酒。”
“您胃没养好前,可不能再喝酒了。”盛景道。
盛河川“哈哈”笑起来:“行行行,都听你的。”
过了一日,盛景回了食品厂上班。
“小盛这三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来
', ' ')('上班?”三车间的人见了她来,好奇地问道。
“生病了。”盛景道,“我让我爷爷来厂里请了假,厂办没通知车间吗?”
江秀英连忙道:“通知了的。大家是关心你。”
“是啊是啊,我们是关心你。”大家连忙道。
在刘光明倒台的第二天,周涛就调剂了几个人到三车间来,那几人盛景都见过。
今天盛景在车间发现了一个新面孔,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而在烤炉前干活的陈照新却没了人影。
漂亮姑娘本来偷偷在看盛景。这会儿对上盛景的目光,她连忙朝盛景友善地笑了笑。
江秀英介绍道:“这是陈照新的表妹孙敏。她原来是被吴颂香污蔑的,现在查清楚她当初是被冤枉的,厂里让她回来上班,还给了她一个正式工的岗位。”
盛景回孙敏一笑:“你好。”
孙敏眼眸微微发亮:“你好你好。你是盛景吧?我听我表哥说过你。”
盛景点点头,没有问陈照新哪儿去了。她低下头去,开始干活。
“小盛什么病啊?”有人问道。
“心脏有点问题,我爷爷带我去医院看了,医生说不能太劳累。”
“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心脏病?这个病可得小心了,不养好可会出大问题的。”江秀英担忧道。
“嗯,医生也这么说。好在不是很严重,好好养养会好的。”
“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
车间里这群女人跟大杂院里的那群女人没什么不同,爱八卦,爱打听事儿,而且什么事都打听,没什么分寸。经历过后世公私分明,在一个办公室呆上一年都不知道同事结婚与否的盛景对此极不习惯。
所以她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保持着别人不问就不主动说话的性格人设,跟吴颂香起冲突后又给车间的人留下了“不好惹”的印象。大家问过她一些隐私后碰了几次软钉子,就识趣的不再朝她胡乱打听事儿了。
盛景在车间里只听不说,落得个清静。
中午下班的时候,孙敏过来问盛景:“盛景你中午是不是也不回去?咱们一起去食堂吧。”
“好啊。”盛景点头,“一起。”
钱月蓉跟江秀英关系亲密,盛景看得出来,自从她来后跟着她们吃饭,碍着她“周涛派”的身份,钱月蓉和江秀英有些话当着她的面就不方便说了。
现在孙敏示好,干脆盛景就不跟钱月蓉、江秀英一块儿了,拿着饭盒与孙敏隔了一段距离走在那两人后面。
江秀英回头看盛景有孙敏作伴,也没有再叫她。
“最让人幸福的就是大食堂了。”打好饭坐到桌前,孙敏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满脸幸福。
经历过苦难,孙敏没有满心怨恨,而依然保持开朗的性格,这让盛景对她很有好感。
人生苦短,谁的生活没有不如意?天天对着一张苦瓜脸,会弄得自己的心情也不好。
“是啊,这菜好吃,吕师傅的手艺不错。”盛景道。
这些菜认真说起来,其实是不完美的。红烧肉糖加得不够,肉炖得也不太够火侯;酸溜白菜酸放多了;土豆切得一块大一块小,大的不烂,小的又炖过了。
但吕师傅的水平就那样,又不是国厨水平,菜做得差点火候很正常。另外食堂还有一个厨师和三个帮厨,他们做事是能敷衍就敷衍。现在的菜能做成这样,已是周涛施加压力的结果了。不能要求太多。
在李家庄吃过几天拉嗓子没油水的粗食后,这些菜在盛景眼里已是极致的美味了,第一次吃的时候她也是极度惊艳的。
这时候一个人端着碗走了过来,坐到了孙敏身边。
孙敏眼睛一亮,叫了一声:“表哥。”
陈照新朝盛景点头示意了一下,问孙敏:“在车间还好吧?”
“好,江主任很照应我。大家都很和善。”孙敏道。
陈照新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饭。
等从食堂出来,孙敏就主动跟盛景道:“我表哥调到厂办了。现在负责宣传工作。”
食品厂不大,分工没那么细,没有专门的宣传部门,都是厂办兼管。
“那挺好啊。”盛景随口道。
“你写文章怎么样?会画画吗?”孙微问他,“要是会写文章会画画的话,你可以投稿和布置宣传栏啊。”
后世内卷厉害,盛景前世作为豪门千金,自然学过不少才艺的,写文章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必修功课。
画画她会;写文章虽达不到满分作文的地步,但也算八十分以上作文。真要写一篇几百字几千字的官样文章,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她不是土著,写文章很容易暴露她思想上的不合时宜。画画这项技能也没有出处——原主连彩笔颜料都没接触过。她也无意于在食品厂发光发热。
而且她怀疑孙敏的邀请,很有可能是周涛的授意,或是陈照新揣摩上意想讨好周涛,故意让孙敏透露出来的。
', ' ')('她故意道:“这不是你表哥问你的吗?他是想帮你呢。”
孙敏摇头:“不是。我表哥在厂办了,我就不可能再去。再说我也没那本事。能得个正式工岗位呆在车间,我已很知足了。我妈在地下也应该瞑目了。”
“抱歉。”盛景道,“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其实当时我妈已经病得很重了。就算没有吴颂香欺负我,让我丢工作这一茬儿,她过不久也会离开。”
孙敏想必是看开了,脸上虽然哀伤,但自我平复地很快:“我当时就是一时想不开,去投了河。幸好有人把我救了起来。”
这时候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来。
盛景看她一眼,眼里也有了笑意。看来孙敏经历了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了。
大概意识到自己歪楼了,孙敏赶紧转到正题上来:“我听你说话好像很有水平,写文章应该写得不错吧?你不如试着写写,然后我叫我表哥给你改改。等厂办采用你几篇文章后,那边肯定要你。”
盛景摇头:“我不会画画,写文章也不行。再说,我只是个临时工。等过了年厂里没那么忙了,可能就被辞退了。”
“啊?不会吧?”孙敏眼里全是失望。
虽说她主动接近盛景,有陈照新的授意;她跟盛景满打满算也不过认识了几个小时,说的话也不多。但她看得出来盛景为人真诚,性格也不错,而且很有主见。
孙敏觉得盛景是个值得交往的人,她俩会很合得来。
“你爷爷不是认识周厂长吗?厂里处理了不少人,空出许多名额。你要不让你爷爷替你走走路子,转为正式工?”她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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