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一种心情,推己及人,他虽然因为被人打扰了心情,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忍不住起了关怀之意!
如此良夜是谁独自神伤?
杨朔心念一动,问道:“近处是何人?”他声音一起,左侧方已有一条人影一闪,掠向远处。
郊野的灿烂星光下,四下无高大林木掩抑,藏匿身形极其不易,那条人影掠得极快,显然出了全力,但杨朔一瞧准对方去路,哪里还能追不上?
离得尚有七八丈,只见那人身子窈窕,一头秀发迎风飘摇,竟是个女子,而且仿佛还有些熟悉。
杨朔心中一动,高声道:“在下杨朔,敢问姑娘适才叹息到底为何?”
那人依旧不理,只是快奔。
杨朔见她不理会,本想退却,但转念又觉不可,于是道:“在下得罪了!”他追了片刻,已将距离拉至五六丈,这时话音刚落,脚下加劲,两三个起落,一个大翻身,已将落在对方面前。
突见刀光一展,那人一招“新芽攀老枝”,刀尖朝着杨朔面门急划而来。
自下攻上,理当取杨朔下盘,单这一刀论之,使得全然不合常理,似是只想破了杨朔的相。
但觉对方森森刀气距离脸上不及一寸,杨朔反应极快,左足在右小腿上轻轻一撞,人斜斜闪出,飘身在了那少女侧面,避开这一剑。
只这么一照面,已看清那人面容,“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愠怒。
那人却是吴山青,杨朔想不到会是她来这边窥伺,更想不到的是自己跟她本没有什么仇,为何一上来非要破他的相?
吴山青立马侧转身子,星光正好洒落在她的身上,乌秀的长发随风飘飘,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那副表情是多么的孤苦无依,楚楚可怜。
而那几缕独有的少女馨香正好随风散将开来,散入杨朔鼻端。
骤然间,到了嘴边的愠火怒词消散得无影无踪。
却不知吴山青又是从哪来的火气,身子还未站定,人随刀走,朝着杨朔洒出点点刀花。
这数刀连绵而上,刀光不绝,刀势繁复,乃是“乱花刀”的绝艺,十成中已得了七成妙要。
可是刀主厚实狠辣,一个女孩子家不管怎么使,难免沾了些阴柔,何况这“乱花刀”诀杨朔也曾学过,其间变化早已了然于胸,这时脚步连动,展开轻功躲闪,看着刀刀避得虽险,实则游刃有余。
杨朔本想让吴山青累得握不住刀,罢手了事,但拆过十几招,她的刀法虽然渐渐散乱,但人却变得更加躁狂,仿佛不是舞刀而是发疯,知道再这样下去,吴山青不是为情绪所伤便是为刀所伤。
杨朔心有不忍,瞧准出刀间隙,猛然出手如风,拿她单刀,本来算好吴山青扬刀以后必然收转回掠,谁知竟是直刺向前,杨朔心头一凛,所幸轻功经过韦客礼再次调教,更上一层楼,不然此刻只能退避,无法侧转身子,反腕夺刀。
吴山青但觉手腕一麻,刀已落入对方掌中,随即听得杨朔喝道:“我又没得罪你,为何上来就连下两次辣手?”
刀为之夺,气为之摄,一时间,吴山青竟然只是呆呆站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杨朔叹了口气,忽又柔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不然你就跟我说一说?”他要吴山青说,是要给她一个发泄的口子,不要憋着,所以没有加个“请”字。
吴山青被喝得一呆,跟着听得对方言语转为柔和,不由自主看了杨朔一眼,见他目中尽是柔和,那张脸又是多么俊俏,一时间仿佛一艘在海上漂泊许久,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疲惫不堪的小舟骤然遇到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
她几乎下意识地扑入了杨朔怀中,目中两道晶莹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杨朔初时还怕她借机暗算,但听她哭了一会儿,乃可断定是真情流露,暗自叹了一口气,脸上突又有些发红,心中砰砰直跳,原来他生平还未如此亲近过女孩子。
吴山青抽抽噎噎哭了一阵,直似要把多年积攒的苦辛说将出来,过了一会,杨朔才敢轻轻拍了她背,柔声安慰几句。
吴山青听了几句,好像又没听到,突然又将杨朔推了开去,脸色有些发红,低下了头,道:“你……你……什么意思……”
杨朔眼珠子往下一转,急忙侧过身子,脸上也是有点发红,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两人尴尬对立片刻,杨朔看吴山青满面风尘憔悴之色,忍不住道:“看你应该很累了,我在这附近有一间小屋,不如让给你休息一夜?”
吴山青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杨朔心中不知怎的,陡然一热,拉了吴山青的手就走。
吴山青居然就这样跟着杨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