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莫大的力气,额角很快便有汗水溢出,可她目光坚定,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片刻。
辛子阑赶来时,司空堇宥的气息已经很弱了。
黎夕妤站在床榻边,浑身上下皆透着阴冷,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锋利的剑。
辛子阑迅速替司空堇宥诊了脉,随后眉头一蹙,自袖中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
而后,他转眸看向站在一侧的黎夕妤,沉声道,“小妤,你先回避片刻,我这便要替他拔剑了。”
黎夕妤却赫然摇头,目光无比坚决,“我不会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要陪着他。”
见她如此坚决,辛子阑也不再劝说,挽起了衣袖,开始替司空堇宥拔剑。
辛子阑的动作很轻,却并不算缓慢,当利刃自血肉中抽出的那一刻,有乌黑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身。
那刺鼻的腥气令黎夕妤险些快要窒息,她面目苍白,紧咬下唇,紧握的指节一片白皙,指甲早已陷入皮肉,她却浑然不觉。
之后辛子阑又做了什么,她已记不太清了,只知时间漫长,视线中尽是乌黑的血色。
待辛子阑停下动作时,屋内的光线已渐渐暗了下去。
他再次转身,面对着黎夕妤。
“小妤,”他轻唤了一声,满身的血色。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凝望着他,颤抖着问道,“子阑,少爷他……还好吗?”
辛子阑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不是很好。”
“他伤得……很重吗?”黎夕妤又问,话语中却带着丝哭腔。
辛子阑的眉久久也未能舒展,他轻叹了一声,道,“小妤,我不想瞒你。如今司空堇宥的情势十分糟糕,我喂他服下了保命的灵药,为他吊着一口气。但这口气究竟能吊多久,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样的一番话,听在黎夕妤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顶。
她一时未能站稳,猛地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她瞪大了眼凝望着辛子阑,眼眶中有盈盈泪水正在打转,“子阑,你能否说得明白些?什么叫……吊着一口气?”
辛子阑垂眸瞥了眼满手的乌血,并未迟疑太久,便回道,“司空堇宥中了剧毒,这世间无人能解。哪怕是我,也仅能以灵药制压他体内的毒素。我解不了这毒,也救不了他的命,如今虽吊着他一口气,却终究无法令他转醒。况且,这口气,也撑不了多久……”
辛子阑自知这样的言语十分残忍,可他无法欺骗她。
倘若此时不与她说实话,那么待到将来,她更加无法承受……
“不……这怎么可能……”黎夕妤不停地摇头,全然无法接受辛子阑的说辞,“你不是神医吗?他只不过中了个毒而已,你为何救不了呢?”
“小妤,你听我……”辛子阑伸出手,想要安抚黎夕妤的情绪。
可黎夕妤却突然瘫坐在地,她拼了命地抑制泪水,却依旧无法阻止它滑落。
辛子阑连忙俯身,欲将她扶起,“小妤,你冷静些,你不要这样……”
黎夕妤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她一边摇头,一边哭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只想要他活着,我想要他活过来……”
辛子阑的动作蓦然僵住,目光也微微一滞。
他便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这样一件事:倘若司空堇宥离开了人世,那么黎夕妤,也定然不会独活。
这个念想自心底生出后,便疯狂地滋生着,逐渐侵蚀了他的大脑。
“子阑,你为什么不能救救他……你当初连我都救活了,为何救不了他呢……”黎夕妤突然抓住了辛子阑的手臂,竟已哭成了泪人。
辛子阑的眸色变得万般深邃,他心底有惊涛骇浪正翻滚不息,却未发一言。
他只是凝望着她,一颗心生生地疼着。
二人相视许久后,黎夕妤突然便停止了哭嚷,她缓缓松开手,暗自垂眸。
“你先出去吧,我守着他。”她的嗓音嘶哑至极,如同锯木般的声线。
辛子阑沉默了片刻,而后拍了拍她的肩头,便缓缓起身,离开了。
辛子阑离开后不久,黎夕妤便也起了身,她颤抖着走向床榻边,守在了司空堇宥的身侧。
他的伤口已被辛子阑仔细处理过,然衣襟之上,却满是血色。
他的面色乌紫,双唇渐渐变得乌黑,显然是毒素发作,攻至肺腑。
黎夕妤缓缓伸出手,未能察觉到掌心的血液,便覆上了他的大掌。
然,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她的手臂猛地一颤,竟触及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