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自到得桌边,将那两只砂锅的盖子掀开。
一时间,更加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间房中,黎夕妤走近后,便瞧见了两锅珍馐美馔。
“这是我特意命人熬煮了整整一夜而成的老鸭汤,味道应当不错。”毓宜说着,又将碗筷递给了黎夕妤。
黎夕妤木讷地接过碗筷,未能想起先道谢,反倒问,“殿下,那伯父那里……”
“放心,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伯父,稍后他那里送去的午膳,不会比我们吃的差。”未待黎夕妤将话说完,毓宜便已然出声回应。
黎夕妤这才放了心,便坐在木椅上,垂首望着身前的美食。
这是整只老鸭所炖制而成,色泽清淡,却透着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吃吧。”毓宜勾唇一笑,先行动了筷。
黎夕妤盯了他片刻,只觉他吃饭时的动作十分斯文,慢条斯理却不乏修养,浑身上下皆透着尊贵之气。
犹记得每每与司空堇宥共同用膳时,他也是这般的姿态,恬淡安宁,不发出半点奇怪的声响。
思及司空堇宥,黎夕妤的心猛地揪起,面对眼前的美食,便蓦然没了兴致。
“殿下,”她忍不住出声,唤他。
毓宜朝她望来,微微挑眉。
黎夕妤思索了片刻,仍是决意将心中所思虑之事问出口,“我听说,近日穷奇不太安宁。可是夔州出了何事?少爷与那位皇帝……他们,开战了吗?”
对于她的问话,毓宜似是早已料到般,并未表露出太过惊异的神色。
他凝视着黎夕妤,声音依旧平和,却道,“先用膳,稍后我再与你细说。”
无奈,黎夕妤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埋下头去,一勺又一勺,失神地喝着鸭汤。却觉这汤中隐隐散着一股轻浅的药香。
她喝了几口后,许是被这浓郁的气息所感染,蓦然间胃口大开。
她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汤,暂且将心中所有的思虑压下。
直至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终是吃饱喝足,放下碗筷时,却见毓宜正眉眼带笑,好整以暇地凝望着她。
黎夕妤窘迫地笑了笑,“让殿下见笑了。”
毓宜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竟道,“看姑娘满面愁容的模样,想来也无甚胃口用膳,我这才命人在这汤中添加了些许开胃的药材,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才是!”
听了这话,黎夕妤惊愕极了。
难怪她会觉得这汤中有药草的气息,难怪她喝了几口汤后,便蓦然间有了胃口。
对于毓宜的一番用心,她自然要全然接受,却又觉有些承受不起。
“有劳殿下费心了,我很感谢。”黎夕妤颔首,浅笑着,道谢。
片刻后,她又抬眸,目光中满含殷切,“殿下,能否与我说说如今夔州的情势?”
毓宜却并未立即回话,反倒唤了那两名婢女入内,将砂锅与碗筷端了出去。
待这一切完成后,他拢了拢衣袖,方才回话,“司空将军麾下仅有不足二十万的兵马,已于今早集结完毕。而穷奇国新皇却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将整座夔州城围堵得水泄不通。”
毓宜的声音不咸不淡,开口的力道也不轻不重,仿若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可确实,此事当真与他无太大的关联。
可他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传进黎夕妤耳中时,却令她的心禁不住颤抖不休。
“想来这一战,最迟会在今夜戌时拉开帷幕。”毓宜又道。
“那依您所看,这场战事一旦展开,我家少爷是否能够获胜?”黎夕妤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最为关切的疑问。
毓宜却微微扬眉,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片刻后回,“双方兵马虽悬殊巨大,可司空将军乃是用兵奇才,这一场仗……孰胜孰败,尚不能在此时下定论。”
黎夕妤暗自咬唇,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么这一场仗,又会持续多久?”
“司空将军向你承诺的期限,是多久?”却听毓宜反问。
黎夕妤先是一怔,随后如实回答,“少爷说,最多一月。”
毓宜听后轻轻点头,“一月时间,倒是差不了太多。然这场仗关系重大,即便司空将军赢了,他未来要面对的,还有更艰难的挑战。故此,夕姑娘,你有何打算?”
听了这话,黎夕妤又是一怔。
她沉默着思索了片刻,一双眉头便蓦然蹙起。
先前司空堇宥与她所说,最多一月便会亲自前来接她。
当时她并未细细思量,此番经毓宜提点后,方才发觉,司空堇宥将面对的种种危难,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更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