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司空文仕的住处便在司空堇宥的主帅营帐邻近,却因着他受了重伤,故而辛子阑便寻了军中一处较为偏僻的静谧之地,将他安顿在那处。
黎夕妤不免有些失落,却也知晓辛子阑是为了她好,便暗自垂首,无声轻叹。
“小妤,你不必太过担忧司空老爷,他的病情回转得很好,再过些时日,应当便能醒来了。”
听了辛子阑的这番话,黎夕妤喜不胜收,连忙重重点头。
而这时,又有一人走进,他一袭青衫,目光沉然又温和,是司空堇宥。
辛子阑撇了撇嘴,虽有些愤愤不平,却仍旧识趣地离开了。
司空堇宥走近后,开口便道,“终是得了辛子阑的准许,我带你出去走走。”
黎夕妤有些惊讶,却也笑着点头,显得十分欣喜。
但见司空堇宥缓缓俯身,伸开双臂将她抱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令黎夕妤心头一惊,下意识便去环抱他的脖颈。
他眼中满是笑意,温和无比,令人甘愿丢魂弃魄。
他并未抱着她走出帐子,而是缓缓将她放下,令她直起双腿,站定在地面。
黎夕妤的双腿虽未受伤,却也因着多日来的“拘禁”,而变得有些酸软无力。
司空堇宥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另一手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搀扶着她,缓缓向外走去。
跨过内室,又穿过外室,清新的空气传进鼻中的那一刻,黎夕妤甚至未能看清外面的光景,便忍不住仰首,闭上双眼,深深呼吸。
而再睁开眼,方才发觉天色已暗,月明星稀。
今夜的夜空并不美,她不免有些失落。
可垂首的那一刻,眼前却是一片光明,照亮了漆黑的夜。
她放眼望去,只见在每一座营帐的帐顶旁,都悬挂着一只明黄色的纸灯笼。
宛如十个月前,她在司空府瞧见的院落。
此时灯光,照亮的不仅是夜色,还有她的心。
军中不时有将士往来,瞧见二人时,皆忍不住露出艳羡与祝福的神情。
黎夕妤听着自己蓬勃的心跳,不知何时挂上了笑容,转眸望向身侧的男子。
他的轮廓在这柔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万般,却也倾煞了天下。
“喜欢吗?”他缓缓开口,低声问。
黎夕妤的眼眶突然一片潮湿,她紧紧地抓着司空堇宥的手掌,重重点头,“喜欢。”
这样的光景,她分明再喜欢不过。
她这过往的小半生,多是活在黑暗之中。
而有这样一个人,愿为她掌起大片灯火,便仿若掌起了余生光亮。
这是她这一生之中,所拥有的,最无与伦比的幸福。
“再向前走走看?”他又开口,却是在询问。
黎夕妤没有迟疑,立即便点了头。
她被他牵引着,一路走去。
她的目光始终盯着道路两旁的灯笼,欢喜于那温柔明亮的色彩。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也微微一滞,其内充满着惊奇。
但见前方的几只灯笼上,竟提了字。
那是司空堇宥的字迹,苍劲有力,大气蓬勃。
她望去,左右两侧相对称的,却是两句话。
这话语虽不长,却足够她铭记一生,饶是黄泉碧落,也无法忘记。
而这时,耳畔响起那道熟悉的男音,他开口,所说却是两侧灯笼上的题字,“纵管万世繁花,你乃天下第一。”
他的声音很低,却又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中。
她转眸回望着他,迎上那深邃的目光,萦绕在眼眶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他的话语,便是承诺。
是对司寇瑕一事的完美解答,更是对往后年年岁岁的真诚允诺。
纵管世间万千繁花又如何,她黎夕妤,便是他心中的唯一,任何人……都再入不得他眼。
二人未再继续走下去,相携着转身,踏上了回去的路。
尚未到得帐前时,突有一人闯了来,挡在了道路中央。
他一身黑袍,双眉紧锁,双拳紧握,却是闻人贞。
瞧见闻人贞的那一刻,黎夕妤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攥紧了司空堇宥的手掌。
司空堇宥的眉眼也在顷刻间变得凌厉无比,冷冷地发问,“你来做什么?”
“少爷,”闻人贞的嗓音有些沙哑,目光之中充斥着隐隐的愤恨,“你当真,不会放过阿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