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
无人应声。
几日后,轻雅气消了。看着单玑琴案上孤零零的单音,便把轻音带回了树屋,放在自己的琴案上陪单音。轻音很是高兴,每日趁着屋中无人,便和单音弹琴说爱,等众人安眠的时候,便学乖无声,免得轻雅一个不高兴又把它放出去。
事实上,轻雅的确不高兴,只不过,是因为其他的事。
这日,单玑交代了轻雅给炖肉的灶火添柴,转头又跟宦牧跑去摆弄机关了。荆燚更是潇洒,早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轻雅郁闷地坐在树屋台阶上,抱着二伏盯着灶火。
已经一个多月了,单玑都没跟他玩过琴,一直跟着宦牧玩机关。而且,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叨念机关多么多么好玩,没有半分说到琴。这些,轻雅已经听腻了,可是每当看着单玑兴奋描述的时候,都不忍打断。
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断,因为,他在琴曲方面没有丝毫进展。
轻雅叹息。
一个人练习,好像回到过去。独自带着轻音,听着四周的声音,努力模仿着那些声音。
随后,便是否认。
之前的都不对,要从头开始重新练起。可再练之后,还是和之前模仿过的东西一模一样,别无新意。
轻雅陷入死循环,出不来了。
好生无奈。
轻雅盯了一会儿炉火,忽然觉得倦了。已经模仿了那么多东西都毫无效果,不如换个东西学,比如,先把之前的那个广陵散学了。然而抬手,忽然发现曲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轻雅呆了一下,是了,因为曲子没找到感觉,所以隔了一段时间也就忘了。心中免不了郁闷了片刻,轻雅回屋去找轻音。
“那个,稍微打断一下。”轻雅无精打采道,“轻音,能不能弹下广陵散我听。”
俩琴止了噪音,停了停,轻音开始演奏广陵散。
轻雅一蒙,道:“不是这首,是那个,被叫做太平引的广陵散。”
轻音止了音,似乎在思索,片刻后,继续演奏着刚才的曲子。
轻雅又听了一会儿,道:“感觉还是不对,真的不是这首曲子。音是差不多,可是,感觉怪怪的。”
轻音止了音,无声了。
轻雅呆了一下,道:“那个,有没有想到我说的曲子?”
轻音持续无声。
轻雅不知所措。
“哎呀,听不下去了。”荆燚的头从北窗倒挂下来,道,“不是说了,它是不会想曲子的,你问它也没用。”
轻雅奇怪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说,我想学曲子,让他弹就行吗?”
“我是那么说过,而且我还说过,必须要告诉它准确的曲名。”荆燚说着,从房上一跃,打门口进来,道,“我该说过,这老东西不懂这些,你让它思考没用,他想不出来的。”
轻雅呆然,道:“没说过。”
“……那我现在说了。”荆燚笑吟吟道,“这老东西一直认为自己是兵器,乐曲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也就是说,你让他帮你演奏,就必须明确指定乐曲。不能让它去找。因为它不懂,根本找不到。”
轻雅呆了呆,道:“我已经说了,是广陵散了呀。”
荆燚笑吟吟道:“它刚才弹的,的确是广陵散呀。”
“不对。”轻雅认真道,“那个感觉不对,音也不全一样,不是之前您演奏的那种。”
“我没说是我弹的那种,我只说这是广陵散呀。”荆燚好笑道,“我不是说过,琴曲也有风格,这个就是练习基准的广陵散,外面学的基本都是这种。”
轻雅奇怪道:“那要听其他版本要怎么办?”
“嗯……要不你试试嵇康版?”荆燚想了想,道,“我还真没试过它会几种太平引,不过嵇康版本这么有名,它应该会弹。”
轻雅点头,道:“轻音,弹一下嵇康版本的广陵散。”
轻音默了片刻,琴音起。
画卷展开。
战鼓激烈,烽火狼烟,兵戈铁马,厮杀血溅,鸣金收兵。
轻雅被曲子展现的画卷镇住,微微有些发抖。
曲罢,音收。
震惊犹存。
轻雅呆了许久,才颤抖道:“师父,您不是说,没经历过打仗,看不到画卷么。可这个,我看到了……”
荆燚笑然道:“这个曲子在嵇康手里,被改成这种强共鸣的曲音,也因此扬名天下。所以你看到这画卷不稀奇,因为它就是这个效果的。”
轻雅又呆了片刻,伸手弄弦,隐隐能看到画卷展开。然而,那画卷里面有太多的血腥杀戮且叛逆之感,轻雅稍微弄弦就弹不下去了,有些怕再次看到那画卷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