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翊默默地抬头看着一语不发的垂头看着他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手拿着水桶,一手拿着布,看起来一副又要浇他水帮他洗澡的架式。
策炎緋最近常常不在,每次要出门前就投餵他一颗药丸,然后笑着看药效生效时他痛苦的反应,最后才把他丢给黑衣人,交代不要让其他人进来,自己就出门去了。
据对方的说法,这种毒药药性虽然不大,但累积到一定的数量,毒性会侵入五脏肺腑,伴着五感一点一点的丧失,当最后再也感受不到一切时――便为死亡。
策炎緋交代黑衣人一日照三餐餵食毒药,四天累积下来,他已经渐渐感觉到手脚有些不受控制,这令他完全无法打算自行逃脱的计画。
以他现在的状态,策炎緋随便派个普通教眾跟他打,他说不定都还会打输。
伤口还没完全復原,再加上这种折磨,简直像在受凌迟,一天一天的处刑他。
他不知道多少的分量会让他死亡,他只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虽然他也知道父亲中了那一剑,应当不可能立刻告知人来救他。应该说,连父亲会不会被当成焚日抓起来他都不知道,就算没有没抓,要让人出动搜救他也是一个大工程。
毕竟他充其量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侍卫,是死是活都无关痛痒,大概就父亲跟离音姐姐会很难过吧。
至于秦嵐……
苍翊抿了抿嘴,是他连累了对方……原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方都不必承受的。
包括焚日灭村,他没有告知对方父亲这一块的事,也是他的错。
所以他骂的那句叛徒——不论是因为暗示而说出口的,还是内心真正所想,都是事实。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骗对方。
用假的声音接近秦嵐、隐瞒自己是月琴的身分……
不管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就是欺骗了对方。
连带的,也欺骗了对方的感情。
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已经太晚了吧?
他没脸见秦嵐。
若是让对方以为自己摔落悬崖死了,或许……
若是直接这样死去——
「哗啦——」一桶水无预警的往他的头浇下,原本正在放空的苍翊被惊一个回过神。
然后不等他反应完毕,又一桶浇下去。
还来啊!
苍翊被水呛了几口,忍不住开口抱怨了句:「大叔!我拜託你要浇之前给个预备时间啊!」每次都来这招。他应该会先被水呛死。
黑衣人被他讲得一愣,露出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看,然后左右张望了下,拿出一颗石头,蹲下来在他面前用尖端在地板上刻起字。
『下次。注意。小时候。习惯。抱歉。』
苍翊愣了愣,他到没想到对方会跟他道歉,毕竟他好歹是个人质,有人愿意每天给他清洗就不错了:「呃,你小时候都这样洗的啊?」间着也是无聊,反正他也只剩这张嘴能动了,就开始跟对方间聊。
这个人很奇怪,完全不说话,全身就缠着黑布条充当衣服,包的紧紧的,走路跟呼吸都没有声音,像是个死人一样,每天就跟在策炎緋身后,异常的听话。
黑衣人摇了摇头,一边拿布帮他把身体擦乾,一边又刻了几个字:『炎緋。小时候。』
苍翊看着那几个字,察觉出什么,猛的瞪大眼:「你……!」
黑衣人突然站起身,一脚迅速的把地上的字跡抹掉,将布揣进怀里,然后闪身到门口,一把揽住整个跌进来的人。
「呜……放手!谁要你扶!」策炎緋摀着胸口,额上冒着冷汗,意识到黑衣人扶了他一把,一脸怒色的就要把人给推开。
黑衣人垂头看着手上的人,摇摇头,直接把人扛到石椅上,然后才退开。
策炎緋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怒斥道:「把人带去偏院!别让我看到他!」
黑衣人乖乖地转身把苍翊从地上扛起来,退出主屋。
苍翊有点惊讶,虽然他不是没看出最近策炎緋身体状况不太好,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在他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姿态。
「你们教主病了?」被搬到偏院的厢房中扔下,苍翊试探性的一问。
他只是打听看看,不指望黑衣人回答。
若是策炎緋真生了重病……对他而言是好事。
他看的出来,策炎緋手下的兵力起码一半是以暗示控制的。
需要以暗示去控制,就表示人不是忠心旗下,若是暗示去除……
苍翊眼神暗了暗,这样,焚日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黑衣人定定地看着他,摇摇头,拿出石头继续刻字:『誓约。完成。否则。死。』
死……?
苍翊瞪大眼:「你就这样告诉我?你们教主……」他真的没想到黑衣人会回答他,而且还是衝击性发言。
策炎緋不是生病,而是快死了……?
黑衣人顿了顿,继续写:『你。像。故友。可以。说。』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苍翊定了定心神,声音因震撼变得有些沙哑,见黑衣人没有摇头,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黑衣人凝视着他。
『宋。九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