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等黎锐枫开口，穆罕默德就接过号角自动自发地开始在天使身上寻找玄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随着号角的激活而嘴上开洞的天使。
他手举号角，庄严地放在天使嘴边：“见证奇迹的时刻，即将来临啦！”说完，用力把号角塞了进去……
伴随着乍起的轰隆声，站在桌子上的穆罕默德瞬间连同桌子一起消失了。不过很快，地上出现的那个刮着阴风的方形洞口里，就传来了他的惨叫和桌腿散落的声音……
何洛站在洞边探头望去，只见一条又窄又长的石板阶梯蜿蜒而下，黑暗中看不到尽头。路亦然蹲在洞边扬声道：“还活着吗？下面什么情况？”
顿了顿，下面传来他哀怨的声音：“屁股都快裂了！这个地穴很深，估计能抗住上面的爆炸。不过看起来地形很复杂，不远处就是个三岔口！”
“还能动就爬上来搬人，快点。”
距离炸弹引爆还有八分钟。
穆罕默德灰头土脸地从洞口钻出来，何洛抬手看了看表，对黎锐枫道：“这些人我们来处理，你先下去等着。”
黎锐枫靠在墙边，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在这里休息会儿，地上这些人能搬多少算多少。还剩两分钟的时候，我们一起下去。”
“好。”何洛没多说，抱了抱他后，转身与路亦然等人开始把人向密道里扔。没错，是扔，现在谁都没有时间温和地往下抬。
穆罕默德哼着小曲十分有干劲地把躺在远处的人都搬到洞口附近，一个肩膀扛一个还能一路小跑，碰上轻的胳膊底下还能再夹一个，这等过人的体力令何洛都叹为观止。她与路亦然两人站在洞口边负责往下扔，受伤是难免的，不过总比丧命强。
距离炸弹引爆还有五分钟。
穆罕默德已经把所有人都扛到了洞口附近，路亦然让他下去把刚刚扔下去的人搬开点，免得等会儿堵住去路。穆罕默德一边哀号着一边照做，谁知脚刚踩进去，就大喊一声：“诈尸啦！”
伴随着他的喊声，何洛也从洞边跳开，几步就奔到黎锐枫身旁。因为尚未扔进密道的人，也开始“诈尸”了。
不难理解，大概是这些人身上的药效退了。也许按照霍华德原本的剧本，在距离炸弹还有五分钟爆炸的时候，他已经全身而退。留下这些自麻痹中恢复、刚刚燃起一线生机的人们，在更加疯狂的绝望中被炸得血肉横飞。
黎锐枫将她护在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接一个地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发疯似的往密道入口里挤。
路亦然见状，拎起地上的枪对着天花板一串猛射。疯狂逃命的人群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些，已然不要命地、人踩人地往下拥。见状，他冷冷一笑，举起枪对着塞在入口处互不相让的那三个男人的膝盖，一人来了一枪。此举，震慑作用顿显。
何洛把黎锐枫拉到旁边无人的地方，拿起另外一把枪对着躁动的人群高声道：“还有四分多钟，剩下的人一个个下去还来得及。如果谁敢再往里硬塞，子弹打的就不是膝盖了！”
在何洛和路亦然一左一右的威慑下，剩下的四十多人排着队极快地窜进密道里。无视地底的喧哗，何洛转身一看，黎锐枫竟然不见了。她极快地四处搜寻，发现他正手持匕首蹲在霍华德的尸体前，扯掉了他的衣袖，将他布满右手臂的那片文身的皮，完整地撕了下来……
盯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黎锐枫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霍华德，今晚没有人会为你陪葬。而你，必须为我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陪葬！”
几秒后，就见何洛冲过来二话不说拽起他就往回跑。路亦然等在洞口边，跟何洛两人一左一右直接把他塞进密道。当最后一个进来的路亦然用力拉下嵌在密道石壁上的巨大铁环、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将入口关闭的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在剧烈的晃动中跌倒在地……
宴会厅内的炸弹，爆炸了。
第79章
黑暗的密道里，碎石土屑噗噗掉落。何洛紧紧攥着黎锐枫的手，仿佛稍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地狱门前转了一圈的人们跌跌撞撞、发疯似的四散而逃，很快就在不同的岔路中失去了踪影。
几个人站在三岔口前，路亦然按下表盘上的照明灯，白惨惨的光映在人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尤其是当他将黎锐枫递给他的那块血淋淋的人皮举到灯光前时，饶是胆大如何洛，都不禁汗毛直竖，紧紧贴在黎锐枫身旁。
黎锐枫已经有些虚脱，他靠在何洛的肩上，低声道：“这个文身应该是一幅地图。”
穆罕默德闻言，凑过去跟路亦然一起研究起来。
很快，他们就肯定了黎锐枫的猜测，因为在靠近手腕的那部分皮肤上，他们找到了眼下身处的这个三岔口。若是文身上的图案标注的真是地下密道的路线，那么这个密道实在是大得超出想象。那些疯狂四散而去的精英名流，恐怕大多数都会像没头苍蝇般迷失在蜘蛛网状复杂交错的密道里，进退无门、饥寒交迫地在黑暗中等待着搜救队前来救援。
路亦然默默地看了会儿，抬起头道：“锐，我跟穆罕默德先去探探路，确定一下文身上蜿蜒的那条红色的线究竟是不是出路。如果不是，我们会原路返回。如果是，找到出口后我会立刻联系休斯。我想最起码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你……”
不待他说完，黎锐枫就接话道：“有洛洛在，不用担心。你们一切小心。”
路亦然闻言，没再多说。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他，顺道连穆罕默德身上那件也扒了下来：“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吧，等会儿见！”
静谧的黑暗中，何洛与黎锐枫两人肩并肩地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黎锐枫把两件西装外套都搭在她身上，一件遮住她裸露的肩膀，另外一件盖住了她冰凉的双腿。何洛没跟他推让，挽着他的胳膊紧紧跟他挨在一起，拉起盖在腿上的外套把两人都裹住，将自己的体温默默地传给他。
他的衬衫依旧是湿漉漉的，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冷汗浸透。何洛将藏在他手表背面的装在微型玻璃管里的缓释剂掰开倒进他嘴里。黎锐枫伸展开双腿，在西装外套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命悬一线的较量终于尘埃落定，她忽然觉得欧阳晗一语成谶，因为那个谁也无法验证的如果此刻已经开始啃噬她的心灵，令她甚至提不起任何心情去享受成功的喜悦……
黎锐枫安静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的沉默，令何洛的心越来越空，越来越乱。今晚，她亲眼目睹了他的从容镇定、运筹帷幄、临危不乱还有那令人甘于交付性命的自信与强大。两人的相识，始于棋逢对手的较量。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丢盔弃甲，甘愿认输。令人心慌的寂静中，她迫切地希望黎锐枫能说点什么，不管说什么都好。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呼吸平缓而轻微。不知是已经睡去，还是跟她一样，在想着什么无法向对方说出口的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当何洛自己都昏昏沉沉似乎沉入梦境的时候，耳边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道熟悉的、戏谑的、令人听了恍如隔世的声音：“嘿，起床了！小花大爷闪亮登场！”
何洛刚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白光晃得直发晕。她抬手推开休斯手里拿着的探照灯：“来得这么快？”
“快？”休斯闻言哀号，“一路上我被路亦然催得恨不得能长八条腿！”
何洛莞尔，借着灯光看到了站在休斯身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那道身影。她掀开西装外套，拽着黎锐枫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还好吧？”她低声问。
“嗯。”黎锐枫身子晃了晃，撑着墙壁用力眨了眨眼后，神志才恢复清醒，“走出密道需要多久？”他问。
“大概两个小时，你行不行？”说话的是路亦然。
休斯一听，顿时得意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支针剂：“海默把针剂送出来之后，我迅速让医生化验过了。成分没有问题，来吧！”
黎锐枫抬起胳膊，何洛帮他卷起衣袖，休斯撕开一个酒精棉球在他的皮肤上擦了擦后，利落地将针管中的液体推入他体内。接着又从包里掏出两瓶高效浓缩型能量饮料递给他们二人：“补充一下体力，我们尽快出发。搜救队、警察、fbi还有一堆考古专家都已经涌进来了，再不走等会儿肯定人满为患！”
一行四人在休斯的带领下迅速消失在三岔口其中的一条岔道中。
狭窄的密道里潮湿阴森，黎锐枫牵着何洛的手一路默默前行，几个人忙着赶路几乎没有交谈。途中与好几拨人相遇，拯救那些在社会上举足轻重的名流精英是今夜纽约的头等要务。相信不久后，纽约的上流社会会兴起一股离婚浪潮。那些没有经受住人性考验的伴侣，想必会理智地选择各奔东西。
就在临近出口时，黎锐枫忽然停住脚步。何洛紧张地扶住他，却听他微微喘息地对路亦然道：“等会儿出去后你立刻带洛洛离开，帮她安排个安全的住处，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送上回国的飞机。”
何洛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休斯淡定地站在一旁四处张望。
路亦然点点头：“你放心，交给我。”
赌气般的，直至与黎锐枫分别的那一刻，何洛也一个字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