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怪我?”他嗤笑一声,“我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做什么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若是换到几年前,李书意还倨傲轻狂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那会儿的他几乎就是个目中无人的状态,想干什么干什么,从来不管对错。但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多少有了些改变,多了几分包容之心,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别人的不易了。
他才第一天见到两个小孩,就害他们伤心成这样,越想越不爽,忍不住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不悦道:“你也不拦着我?”
白敬喜欢他对自己这样亲昵放纵的小动作,从后面抱住他,侧头亲他的耳朵和额角,笑道:“是,都怪我,是我的错。”
李书意无语得不想接他的话。他发现从那次在疗养院大吵过一次以后,他和白敬就再吵不起来了。他说什么,这人都依着他,哪怕是挑衅伤人的话,这人也只是沉默,要么就跟他装可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不落下风地回击。
李书意觉得没劲透顶。可是他自己都没察觉,他那些隐藏在深处的不安和抗拒,那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准备抽身走人的打算,都渐渐被安抚了下来。
“或者你在这里住一段,跟他们待久了,也就好了。”
“不住。”
“那我把他们带过去,你收留收留我们?”
李书意听着都好笑,坐起来想说我可收留不了你这尊大佛,一扭头看清在浴室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英俊的人,瞬间失语了。
“嗯?”白敬不知他怎么突然愣住,疑惑地看着他。
李书意皱眉,凑过去抬起人家下巴,左右观察了一遍,又伸手摸人眼尾鼻梁,说话的样子很是欠揍:“你明年就三十五了吧,怎么也没见老?”
他觉得自己不图白敬的钱,大概就图他这张脸,还等着这人赶紧变老变丑,他好变心去找个小鲜肉。要不然以后等他老了,再找也成了“为老不尊”。
白敬眼睛里带上了淡淡笑意,握住他作乱的手,垂目吻他的指尖,又顺着指腹吻下去,吻他掌心那道细长伤疤。
李书意被他亲的心脏都是麻痒的,又实在没心情做,不想跟他擦枪走火,粗鲁地把手收回来,重新转身靠回去。
白敬在后面搂住他,看他脑袋后湿发遮不住的疤痕,想幸好当时伤口护理得好,疤痕很浅,也不算太明显。
又把唇贴上去,在那个位置一点一点地亲。
李书意泡在温热的水中,放松下来后只觉得困。又用手肘轻撞了白敬一下,不耐地蹙眉:“别亲了,痒死了。”
白敬才停了动作,调了水温,任他靠在自己怀里打盹。
他们两个以前是不会这么亲密的。
这个大浴缸里,有很多两个人胡搞乱来的记忆。
但是分开以后,心是冷的。连落在肌肤表面的余温,也维持不了几秒。
白敬在水里摸到李书意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手指从他指缝间穿进去紧紧扣住。
他看着轻轻晃动的水面,不知不觉出了神,想他以前是不是疯了,才会舍得不爱怀里这个人,才会舍得让他难过,舍得让他身上留下这么多疤痕。
而现在光是念他的名字,心口都是涨热的。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爱一个人,爱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爱到就连抱着他,也觉得惊措慌张。
第105章
李书意最后还是没搬到白敬那里去,白敬提议让他回公司,他也拒绝了。
他也不是不想好好爱白敬,就是觉得两个成年男人在一起,还是有各自独立的生活和圈子比较好,否则以后要分手,又得把粘黏在一起的皮肉筋骨撕扯开,累得慌。
他以前在金海,也认识一些关系不错的人,说朋友算不上,就是能受得了他这个冷漠性子,大家把利益公开摆在台面上,清清楚楚来往,不搞虚与委蛇那一套,不当酒肉朋友的“伙伴”。这些人都不算上层圈子里的人,背后也没什么家族势力支撑,都是安分开着自己的小公司,只想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的平凡人。
李书意这次回来,没想再搅和进白敬他们那个商圈,也没想再为谁累死累活卖命。医生要他好好养几年,他不可能真就无所事事,联系了其中几人,请人家牵线搭桥,打算找点事做。
人家接到他的电话,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他失踪这么久,他们有的人都以为他不在了。听说他要找事做,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李书意不愿意在他们那里待,想把关系绕得更远些,方便日后工作不牵扯人情,他们可能得打个群架,搞个什么李书意争霸赛出来。
所以李书意这段日子还挺忙,见了不少人。白敬那边呢,到了年底事情也多,还有各种他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李书意去看两个小孩时又不过夜,一时间,两个人碰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到了跨年那天,白敬总算得了空,一大早就去接了李书意,要带着他去拜访谢元。
谢元是白伟方的二女婿,长期在外任职,在仕途上走得越来越远,人却越来越低调,明面上跟白敬这边几乎没有交集,很难见到一次。他这次因为工作回来,百忙中抽出时间,让白敬跟李书意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白伟方那一脉子嗣多,有六个子女,大多都不喜欢李书意,尤以大儿媳周琴为甚。以前李书意不做什么,她都能添油加醋编些话来,把李书意形容得像个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的魔头。也不想想若不是这魔头在前面卖命,他们白家人可能现在还被秦家压着一头。也就只有谢元,白敬这位心思深沉步步高升的二姑父为他说过几句话。所以长辈回来了,李书意觉得自己是该去拜访问个好的。
等他上了白敬的车,两个人闲聊起来,说着说着,白敬的话语里就透出了隐隐的不满。李书意也没生气,他知道最近确实是冷着白敬了,有时候白敬要去接他他不让,跟人饭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但他确实是想着先把工作的事定下来,觉得他们之间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的相处。
白敬听完了他的“解释”,嘴角露出个挺苦涩的笑。想现在若在李书意心里排个先后顺序,估计前面几位都看不到他白敬的影子。又去握李书意的手,低声道:“今晚回家吃饭。”
一年里的最后一天,零点后的新年伊始,这种特殊的日子,是该跟最重要的人一起过的。李书意答应了,说话间看到白敬无名指上的戒指,视线快速略了过去。
从他们回到金海以后,这人就自己把戒指戴上了,李书意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给人摘了扔出去。反正他自己是不打算戴的,就只好假装看不见。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自个儿一头热自作多情是什么感受,心底总有几分烦躁。
到了谢元那里,家里就他跟妻子两个人,连个保姆也没有。
白敬见了人,叫了声“姑父”,李书意在旁边,规规矩矩喊了声“谢叔”。
谢元五十七了,戴着眼镜,看着很是儒雅随和,也不摆什么官架子,要显什么长辈威风,乐呵呵笑着把人迎进了客厅。
他们两夫妻就住在一个两室一厅不到一百平的居室里,白容打扮也是平凡普通,身上没有一点穿金戴银。等人进来了,交代了声“老谢,给他们泡茶”,就匆匆去了厨房,看灶上炖着的汤。
谢元把李书意上下打量一遍,看他精神气色都不错,身上还多了股以前没有的沉稳,想到底是经历了两次生死的人了,拍了拍他的肩,叹了一句:“不容易。”
他家里连套茶具都没有,茶叶还是在网上搞活动时特价买的一罐毛尖,泡茶时更是粗糙得没话说——茶叶倒进去,热水一冲,完事。
白敬和李书意起身接了茶,谢元在他俩对面坐下,笑得眯起眼:“在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你们呢,平常好东西也没少用,今天就不讲究这么一回了。”
他这个位置的人,周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多少双眼晴盯着,不会也不允许自己透露出一点喜好来。但凡他们对什么多看两眼多问几句,就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上门讨好。他多少朋友,最初只是收了一罐茶,一瓶酒,一条烟。再后来就是一张银行卡,一栋别墅,一个女人。最后呢,就是进了那个一日三餐包吃包住还定期参与劳动活动的地方了。
李书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抿了下唇,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懂茶,喝着跟那些吹上天的珍品也没什么区别。”
谢元听完拍着腿哈哈笑,跟白敬道:“我跟你姑姑昨天去你父亲那里,你赵姨就拿了特意珍藏的茶来,说平日里他们都舍不得喝,外面连买也买不到。你姑姑尝过以后,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笑着,动静大了,厨房里的白容提高声音回怼一句:“说得你多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