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张行英身上的那个伤者,乍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全身一颤,一直垂在胸前的头也艰难抬起,低声叫他:“王……”
“对,他就是王夔啊,你认出来了?”已经走到他身边的黄梓瑕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景毓在黯淡灯光下,面无血色,气息奄奄,一双眼睛却牢牢定在李舒白身上,放出一种亮光来。只是他也立即知道不便在这里透露李舒白的身份,便也就不再出声。
李舒白让张行英将景毓先扶到自己房中,小二瞧着这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愁眉苦脸又不敢说话。
黄梓瑕说了一句“我去找大夫”,便向小二借了一个破灯笼匆匆跑了出去。
她对成都府内外了若指掌,一时便寻到街角的医馆,用力拍门。
里面的翟大夫最是古道热肠,半夜三更的有人求出诊也从不推辞,他见黄梓瑕说有人受了重伤,便赶紧收拾了药箱,跟她出门。
等到了客舍,景毓已经躺下了,一身的污血破衣也丢掉了,盖着被子神智朦胧。
翟大夫帮他把脉望切之后,才摇头道:“这位小哥受伤多日,伤口多已溃烂,却还能支撑着到今日,本已是危险,结果今日又再度受伤,新伤旧伤,恐怕不太好办。如今我也只能给他开点药,至于是否能痊愈,只有看他素日身体底子是否能扛得过着一劫了。”
翟大夫帮景毓脱了衣服,又将刀子喷了烈酒在火上烧过,要先将他身上溃烂的肉给挖掉。
黄梓瑕避在外头,听着里面景毓压抑不住的惨叫,不由得靠在墙上,用力咬住下唇。
那群刺客,到底是谁派遣来的?调得动京城十司的人,能将岐乐郡主都当成武器利用,又洞彻李舒白与自己所有动向的人,究竟会是谁?
她的眼前,先是浮现出皇帝那张温和含笑的丰腴面容,然后是王宗实阴恻如毒蛇的眼神。然而,还有其他隐藏在背后的人,王皇后,郭淑妃,庞勋,以及近在眼前的西川节度使范应锡……世间种种,人心最不可测,谁知道究竟会是哪一个人,在和颜悦色的表面下,暗藏着叵测杀机?
房门轻响,是张行英也出来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她的身边,转头看看她,欲言又止。
黄梓瑕于是便说:“对,是我。”
“真的是你……”他低低念叨了一句,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头颅耷拉下来,说不出的沮丧痛苦。
黄梓瑕叹了一口气,问:“你怎么碰上景毓的?”
“我,我本来是想在蜀地到处找找,看是不是能找到阿荻,谁知昨日出了成都府,沿着山路走时,忽然有人骑马从山道那边直冲过来。山路狭窄,我一时闪避不及,竟被撞得滚下了山崖……”
幸好那一段山崖是斜坡,张行英抱住了一棵小树,才勉强止住身体。
这时他抬头看看四周,已经差不多快到崖底了,就爬下来喝了口水,坐在水边把自己刚刚脱臼的手臂给接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野兽低吼,张行英在水边回头一看,居然是一只花豹向着他猛扑过来。他右臂脱臼刚刚接上,心知无力反抗,只能下意识站起要逃。
那豹子的速度飞快,眼看就要扑到张行英身上,那利齿尖锐,向着他的喉管狠狠咬下。就在他准备闭目等死之时,旁边忽然有一块石头砸过来,将豹子撞开了。
张行英心里暗暗可惜,心想要是石头再大一点的话,那豹子准得脑浆迸裂。等他一回头,才发现丢石头的人一身是血,倚靠在江边大石下,早已身受重伤。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丢出石头帮他,已是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