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的东夷城里那棵大青树和数蚂蚁的傻子的故事,我在江南的住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棵树,但是时节不好,已经落叶,蚂蚁忙着搬运过冬粮食,也没空理我一个闲人。」
「招标那几天起得早,有幸看到了西湖日出,和京都的晨晓之时不同,京都的太阳是苍白的,江南的日出是热乎乎的,金灿灿的,看一眼便不会忘,你一定喜欢,我替你看了,你也不亏,回去我讲给你听,不行我让王启年画下来。」
「海棠来了,我跟她说我把天一道心法给了你,她追着我砍了三条街,不过我没受伤,她打不过我。还有,不准拿秘籍垫桌角,我会回去问滕梓荆的。」
「这趟我还见到了叶师叔,他的流云散手真的不错,你要不要找叶灵儿讨教两招?算了,开玩笑的,不许当真。」
「我很快就回来了。」
信的最后还附了一首小词: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好一个诗酒趁年华。
但用鉴查院最高密级邮路寄一封全是闲话的家常信,确实是有够铺张浪费的。滕梓荆想,嗯,也难怪院长生气。
他信誓旦旦,我会转交给二殿下的。
陈萍萍能把信抛出来本就没想扣下,刚想开口给他布置个任务,院外一阵喧闹,随即又安静下来。他微微夹了下眉,他这院子周围布满了黑骑,还有庆帝拨过来的虎卫,可以说比之皇宫还戒备森严,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闯的。
陈园的老仆人驼着背出现在堂口,几步走过来,说门口是二殿下求见,还有两个护卫和一个孩子。
陈萍萍不在意地掸了掸膝盖上的灰色毛毯,“他来做什么?”
“老院长贵安,我来要回我的人。”
李承泽牵着滕小荆慢步踏进门槛,手里还拿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第十七章十七、
滕小荆一个人边哭边跑去澹泊书局,范思辙正跟李承泽耍赖皮,苦口婆心说店里因为他过于大方而产生的效益打折,就听见背后一阵哇哇,有个东西撞开他猛地一下扎进二殿下怀里。
他被撞得转了一圈,回过头站稳定睛一看,一根糖葫芦直直举高高,小孩子抽噎着:“二…二哥哥…哥…这个…给你…我爹被坏人…坏人…抓走了!”
谢必安的剑都拔出来一半了,还以为是刺客,这小鬼蹿得真快,他往日头看了一眼,范无救领会,咻的出屋巡视了一圈,周围没有监视的人。
李承泽眉眼弯弯,拿了糖葫芦,“这是特地给我买的?”
小家伙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小嘴点了点脑袋。李承泽把糖葫芦递给谢必安,让帮忙先收着,顺手摸过柜台上的方帕,手指卷了给滕小荆擦脸。
“哭够了没?”李承泽给他把脸上被眼泪印湿的地方擦干,“哭够了,我就带你去接你爹爹。”
能不费功夫没闹出动静就劫走滕梓荆的黑衣势力,整个京都也只有鉴查院了。
二殿下带着黑白双煞硬闯鉴查院无果,又擅闯陈园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宫里,侯公公心惊胆战地伺候陛下,不知二殿下越发横行无忌放肆妄为的行径,是否会惹得龙颜不悦。
“老二,居然敢闯鉴查院?”庆帝横卧在榻上,久久地,才翻了一页书,“言家那小子不在?就这么任他闯?”
“小言公子在的,只是…”
庆帝挑眉:“有什么话,在我面前也吞吞吐吐?”
“奴才不敢,只是二殿下身边有绝顶高手加持,小言公子也不敢真的对皇子下狠手,不免落了下风。”
侯公公说着,小心去注意陛下的神色,眼睑微低,鼻翕扇动,眉峰稍扬,这是有些讥讽之意啊…
庆帝呵了一声:“他二人说了什么没有?”
“二殿下没避着人,说要见陈院长,小言公子说院长不在,在陈园,随后二殿下道了句谢便直奔陈园了,并未再发生争执。”
“他找陈萍萍?”
“陈院长似乎抓了殿下身边一个护卫去问话,就是先前小范大人身边那个。”
“为了一个护卫?”儋州刺杀的事他还记得,那个被挑中的倒霉蛋叫什么来着,皇帝想不起来了,“这事儿范闲做朕信,老二做…你说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