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白术、白茯苓、白芨、白芍、白附子、白蔹磨细熬浓浆,兑上熬好的银耳汤,放在白瓷盆里浸手。得浸足一刻钟,再拿清水略冲一冲,隔着丝巾用棉巾子吸水,防着沾絮。每日早晚各一回,这是专为保养手的。
林氏常说:“这女人啊,脸还可以上妆遮掩,这脖子和手才是最难哄人的。”是以一向爱美如命注重保养的三太太,一套套保养脖颈同手、手臂的招数,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越芃早习惯了,还从辨琴手里接过棉巾子给林氏拍了一回手背。
一时知画取了香脂出来给林氏涂抹双手,越芃才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说话。
林氏问了两句饮食睡眠等话,又道:“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只可怜你们今年不得歇,却是没法子的事儿。”
越芃忙道:“夏天日长,那楼又高,风大凉快,倒也不算捱苦。”
林氏点头道:“你们自己不觉着苦就好。”
越芃又道:“倒是三妹妹好运道,四妹妹被大伯母禁足,她得了机会去天香书院里游赏去了。”
林氏笑道:“苭儿要听了这话非得再生一回气不可。”
越芃也笑:“可不是。四妹妹本来就性子急。从来天香书院的事儿,除了大姐姐,也就她最清楚了。这下可好,三妹妹去那边住一阵子回来,不怕比她还清楚些!只苦了我们这群人,只怕到时候只有听的份儿了,连插话都不能的。”
林氏听了微微点头笑着。
母女两个又闲话几句,林氏又要敷脸了,到时候不便说话的,越芃便辞了出来。
过了两日,林氏去娘家探看,禀过了老太太,便把越芃也带了去。晚间回来时,越芃却没有跟着回来。林氏去同老太太说道:“叫我嫂子那几个魔星给留下了,我都说了家里日日都要上学的,却是人微言轻,没甚用场。”
老太太笑道:“前几日教习先生们还来说,这入了夏了,天太热,人的精神也差。要删减些课程,午间最热的时候多歇半个时辰。我看二丫头是不晓得消息,寻个由子就跑了。”
又过了几日问起,林氏道:“说是跟着那几个丫头往玉青书院里耍子去了,我要多问几句还叫我嫂子埋怨不知好歹,可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老太太听了也笑:“不错不错,能去玉青书院你还要怎么问,也该让你嫂子说的。”
林氏便道:“下回妹子过来,我也要把贤儿领了书院里去,不叫她回陈家去。若是妹子找老太太诉苦来,老太太可千万记着方才的话!”
老太太大笑起来:“好啊,你这是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是说我偏心疼女儿呢?!”
林氏道:“老太太这么问着,可叫我怎么答呢?!”
几个儿媳妇都笑起来,大太太笑道;“你啊,自己都快当婆婆的人了,跟婆婆还这么无法无天的。”
林氏笑道:“这就是咱们说孩子那话儿,这人呐,都是长辈惯出来的!”
许氏掩口道:“老太太您听听,这是说她这无法无天还是老太太惯出来的,横竖她自己一点错儿没有!”
婆媳几人都乐开了,越芃去了玉青书院的话也从颐庆堂一路传了出去。可怜越苭床上的被褥,又被扔来捡去一回。
傅清溪自然也听说了,心里不是不羡慕,可羡慕又有什么用?别人论起来是嫡母,自己论起来却是舅母,一声叹罢了。
低落了一回,去找柳彦姝说话,却见柳彦姝一脸高兴样儿,便问道:“你听说了么?二姐姐也去书院里了……”
柳彦姝点头:“知道呀!什么去书院了,说得跟春考高中了似得,不过是借了谁的光得进去逛逛,有什么意思。”
傅清溪道:“那至少也得着机会进去看看了,我这辈子还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进去见识见识呢。”
柳彦姝听她这么说了,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道:“你傻了不是?我们这在外祖家住着,尚且那许多人看不惯咱们,一日日多少闲话。她们这往书院里一待,不比咱们这样儿更不名正言顺?你那话说得不对。照我说啊,若是这辈子没机会名正言顺地进那高地去,索性没去看过,还比这么踮着脚尖看过一眼的心里舒泰得多呢!”
傅清溪有自己的道理:“见识过总比没见识过的好。”
柳彦姝不以为然:“好不好的,得看往后怎么过了,那可难说得很。”
傅清溪见她又捧起方才的东西摆弄,便问道;“什么稀罕东西,捧着不放手了。”
柳彦姝拿过来放她手里,笑道:“你看!”
却是胭脂盒大小沉甸甸一个镀金乌龟,那乌龟壳上正中间七块花纹用了彩料镶嵌,赤橙黄绿青蓝紫,极为鲜亮。
柳彦姝伸手往红的那块上一点,乌龟的脑袋忽然伸缩了一回。吓得傅清溪差点没给扔了,柳彦姝赶紧接着,笑得停不下来。
傅清溪见她捉弄自己,狠狠给了她一个白眼,柳彦姝笑道:“那上头摁一下,爪子头尾就有一样会动,若按了中间那个,壳子还会起落一回,可有趣了!”
傅清溪就想起陈家水台上的傀儡来,可手里这个小金龟只这么点大小,那机关做起来可比大人偶费劲多了,便道:“你又花了多少月钱买这个?下回又要喊没银钱换水粉香露了。”
柳彦姝拿过那小龟道:“不是我自个儿买的。”
傅清溪福至心灵道:“王家哪个送的?”
柳彦姝一抖眉毛:“你怎么知道?”
傅清溪眯起了眼睛来:“教我猜到了?这回又是什么由头?这端阳都过去许久了,难不成这节要过上一年半载的才算过了?”
柳彦姝冲她吐舌头:“你瞎操什么心!”
傅清溪道;“莫不是……你的生辰叫他们知道了?!”
柳彦姝看看傅清溪道:“你今儿真是聪明了,只是你那聪明劲儿不用去同你俞三姐姐做作业去,又来演算我的什么事儿?!再问我叫你好看!”到底有几分羞意,想了想又道,“对了,这事儿你可不许对旁人说。”
傅清溪道:“放心吧,我说什么去,说给谁去。”
她说着这话,见伺候柳彦姝的龚嬷嬷一直就在边上,脸上笑模样儿的,心里就想着,不晓得若这样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陶嬷嬷当如何办法……嗐,自己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何况陶嬷嬷也早就走了……
到了柳彦姝生辰那日,董九枢来寻傅清溪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傅清溪见了赶紧道:“董九哥,我可买不起你那些东西啊。”桃儿杏儿听了都笑起来。
董九枢道:“傅丫头你也太小看九哥我了,九哥我要做买卖也不能自己扛着货满府溜达吧!……嗯……这回是这样,有人托我托你给你柳姐姐捎个东西,喏就是这个了。”
傅清溪听他一通什么托你托我的,大概知道意思,迟疑道:“这我可不敢……”
董九枢赶紧道:“你放心,这里头就是些衣裳料子,还都是过我的手寻来的。我同你说,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嗯,先不说这个,你就同我一般,拿过去,放人家眼跟前,就成了。没别的事儿,别怕。”
傅清溪总觉着这事儿不太对,便推辞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