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外头报一声:“大少爷来了。”
俞氏同庄氏见越栐仁从外头进来,都面现欢喜,俞氏问道:“怎么你们书院今日倒放人了?”
越栐仁上前行了礼,才笑道:“春考名录要公布,我便揽了我们书院的事跟着忙活,好容易得了准信,就赶着先回来告诉祖母和母亲。”
俞氏同庄氏都噌地站了起来,急问道:“怎么说?”
越栐仁脸上抑不住的高兴,满面堆笑道:“妹妹中了,进了天香书院。”
庄氏哈了一声,一时说不出话来,俞氏上前拉着越栐仁的手,又追问道:“天香书院?是天香书院?”
越栐仁重重点头:“正是,祖母且信我的,那名录还是我亲手所抄,再不会错的。一会儿恐怕就有报喜的人上门了。”
庄氏回过神来,拼了命地稳着,只是手在袖子里一个劲儿打颤。俞氏这又放了越栐仁,一把拉住了庄氏,大笑道:“好啊,好啊!这仁儿进了天峦书院,不上一年,荃儿又进了天香书院!那可是天香书院啊!”
自己乐得很了,一看自家大儿媳还木着张脸,便道:“你啊,也该知足了!就这满眼看来,有几家孩子能有这般出息的?你还非得跟玄赤金青蓝那几家去比不成?”
庄氏忙笑道:“媳妇儿哪里有那么大心,只是还未得着确切消息,就这糊孩子一句话的,也当不得真。”
越栐仁知道自家娘亲素来谨慎,笑笑不语。俞氏不干了,又道:“你看看你这话说的,都让孩子寒心!”
那边越苭早乐开了:“哎呀!我就说姐姐一定成的!果然果然!”
庄氏瞪她一眼的当儿,顺势一扫,把众人面上神情都看在了眼里。
傅清溪站在尽边上,听了这消息,赶紧拉边上的柳彦姝,就是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容色极为娇艳的那位,她道:“大姐姐真是厉害呢!”
柳彦姝一抿嘴:“眼热啊?眼热你也去考一个!”
傅清溪悄悄打她一下:“讨厌的嘴,我是没戏,你去考好了!”
柳彦姝笑道:“我才不受那份累呢!”
余者几个,也都在窃窃私语,忽然一个媳妇子进来报道:“老太太、大太太,外头报春喜的来了,咱们家大姑娘得的天香书院地字第九名。”
俞氏越发欢喜,拉了庄氏就要往外走,一边还笑着打趣她:“如何?这回再没差了吧?快快与我去接喜!”
未出阁的姑娘们不便往前头去,越苭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对一旁的越萦道:“三姐,我要跟去听听,你同我去不?”
越萦劝道:“祖母寻常都不许我们往前头去的,还是在这里等吧。”
越苭急道:“祖母和母亲都去了前头,谁还会往后头来传信?你要等就等好了,我自己去!”说着话,带了自己的大丫头就忙忙走了。
越萦满面急色,却也拦不住她。一旁越芃道:“要不……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越萦看她一眼,不言语。
柳彦姝却道:“大姐姐已经得中了,还有什么要打听的?我刚就说了,该中的自然中了,若是没有中,我们跟着过来打听又能打听个什么来?难不成还看打听的人多了就得的分儿高点?你们要去就去吧,我还往后头涤尘去呢。”
越芃道:“柳妹妹你这话可不对,今日出名录,我们虽帮不上什么忙,到底也替大姐姐拎着心呢。哪有心思去玩儿?被你一说,倒什么都不是了!”
柳彦姝还待再说,一旁越芝道:“苭姐姐这都走远了,我可跟不上。我娘还不知道消息呢,我还是回去先告诉她一声,让她也高兴高兴。”
越苓自然是唯自家阿姐马首是瞻的,便要跟越芝一起回紫藤院去。
傅清溪向来没主意,只跟着柳彦姝走,如此一来,只剩下最小的越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傅清溪便道:“七妹妹,那你也回去告诉二舅母一声好了。”越蕊赶紧点头,别过了姐姐们,跟着自家奶娘往青桑院去了。
柳彦姝也不理越芃越萦究竟如何,只叫傅清溪:“快走快走,这天儿热得很,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两人便往二人共住的小院——落萍院去了。
一进了院子,傅清溪的大丫头杏儿正在小院里一棵细樟树下拣丝线,见两位姑娘回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问道:“一早就听说后花园里扫堤铺毡要流水濯足呢,我们刚把姑娘们换洗的衣裳准备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清溪没来得及说话,柳彦姝便在一旁道:“还流什么水,濯什么足,都忙着显摆的显摆,虚应的虚应,哪里还想得起正事儿来!”
说着话,两人各自回了屋子。
傅清溪的嬷嬷陶氏一早站在窗户边上把底下的话都听全了,趁傅清溪擦脸净手的当儿,把一个跟去的小丫头叫过来问了方才正院里的事。
等傅清溪收拾完回了卧房,陶嬷嬷便道:“姑娘怎么就回来了?便是依着规矩不能去前头,也该在那里等着才对。”
傅清溪最知道这个嬷嬷的性子的,只怕又要念自己一通,便忙道:“五姐姐和六妹妹、还有七妹妹,都各回各家了。四姐姐胆子大,带了人就往前头去了,我们又不好跟着。天也怪热的,不晓得前头招待报喜的人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呢,干巴巴等着也怪没意思的,我便跟着柳姐姐回来了。”
陶嬷嬷叹气摇头:“五姑娘她们是要给各自家里报信去,也有个说头儿,就算怎么样,到时候到了老太太、大太太跟前,还有四太太跟二太太帮着圆话儿呢。姑娘你可不一样。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姑娘和三姑娘在?便是跟着行止,也比如今这么着好。”
傅清溪道:“柳姐姐同二姐姐、三姐姐总说不到一块儿去,我一个人在那里呆着干嘛!”
陶嬷嬷道:“柳姑娘是柳姑娘,姑娘是姑娘,她们说不到一处去,又关姑娘什么事了。”
傅清溪听得不耐烦,便道:“我觉得柳姐姐说得也不错,那大姐姐到底是中没中,都是早定了的事儿。我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就是四姐姐,本来大家都要往后花园去的,非说什么不是玩耍的时候,都给弄去正院了。后来得了准信儿了,说大姐姐考取了天香书院了!这不是好了?!又要往前头打听消息去!都知道考取了天香书院了,还要打听什么?!害得我们这么做也不对,那么做也不对……”
陶嬷嬷一听这话是埋怨上自己了,心下叹息,有心闭嘴,只是职责所在,仍缓了语气慢慢道:“姑娘想得浅了。若这么论起来,这世上大半的事儿都不消做了,反正也使不上劲。那还有什么父母病,勤伺候的说法儿?左右儿女也不是大夫,能知道个什么?可这事儿到底不是这么论的。听其言观其行,到头来看的什么?不过是看个人心罢了。姑娘今日在不在那里侯着,确实同大姑娘中不中没甚干系,只是姑娘一个关怀的心意表露的意思。如今这么一来,倒像是姑娘不把大姑娘的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儿,难免要有人觉着姑娘不懂事儿了……”
傅清溪打断陶嬷嬷:“好了,嬷嬷,我晓得这回急躁了,下回一定改。”
陶嬷嬷心知她这是不乐意再听自己念叨了,便也住了口,只管服侍她穿戴。
傅清溪收拾得了,便去另一边的屋子找柳彦姝,因就在院子里,也没带人。陶嬷嬷便把杏儿、桃儿两个大丫头叫了进来,吩咐道:“往后姑娘使性子的时候,你们得劝着点儿。咱们都是这府里的人,姑娘又没有爹娘老子在,若是行事让人说出什么来,咱们谁也落不着好!”
两人赶紧都答应着,桃儿又道:“咱们姑娘又没什么主意,向来都是跟着那位走的。那位心气儿又高,气性又大,随便三两句话,就能跟府里姑娘们呛呛起来。我们哪里能得着空子劝?!我看还不如嬷嬷跟那边龚嬷嬷说说呢。”
陶嬷嬷摇摇头道:“龚嬷嬷比我日子深,哪有我给人说理的。自家事情自家管,咱们管不到别家去,还是自己管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