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姨,我想着您这么多年以来,为了保养身体很少出门,总是在家闷着也不好。”
“这爵士音乐会的门票是一位要好的同事送给我的,一共两张,地点就在距离您家不远的万象大剧院里,十三号正好又是礼拜六,您和方叔叔得空可以出门去听一听。”
门票与爵士音乐会相关,江晗青听到尚未做出什么反应。
旁边翻过一页杂志的方知省却眉心一动,似有所察。
听完池霭的介绍,江晗青将门票翻来覆去看了两眼,略带迟疑向她说道:“这是年轻人们喜欢的场所吧?我和你方叔叔都是老家伙了,去到那里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会呢,阿姨。”
“您的长相和气质,看起来和那些二十多岁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池霭笑意盈盈地哄着她,“下次咱们一起出门逛街,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一对姐妹花。”
平心而论,能生出脾气很臭但颜值无可挑剔的方知悟,江晗青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在遭遇那场天灾之前,她性格亦是爽朗外向,经常和池霭的母亲徐怀黎相约出去游玩。
她为了稳定身体情况安养这么多年,乍一听见池霭的劝哄,禁不住起了几分兴趣。
便俏皮地冲池霭一弯嘴唇道:“等你叔叔回家了我和他说说!”
池霭看着江晗青珍而重之地把门票放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等挂在墙壁上的古董钟时针指向九点时,才提出告辞。
江晗青恋恋不舍地挽留不成,唤起方知省道:“那就让阿悟他哥送你回去。”
……
方知省的性格接近端肃庄严的方鉴远,开的车是停在方家车库中的另一辆迈巴赫。
低调的黑色豪车冲出侧开的雕花铁艺门驶上盘山公路,明亮的车灯随即划破寂寥长夜。
池霭和方知悟认识了多少年,就和方知省认识了多少年。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为着江晗青的病情,与自己开启一段契约未婚夫妻关系的人是方知省,那么时至今日,发生过的无数闹剧都可以有效避免。
方知省持重、严谨、冷静,同方知悟相近却更显内敛的面孔上时常架一副细边眼镜。
在寻常人酒足饭饱,洗完热水澡准备上床的夜晚,他从发型到行装依旧一丝不苟。
池霭坐在他斜后方的车座上,望着在防窥膜的加持下更加幽暗的窗外夜景。
方知省将车开得很快,却十分稳妥。
她长时间注视着碎成连影的道旁树植仍然不觉眩晕。
临到迈巴赫下盘山公路时,方知省客气询问:“会觉得无聊吗?要不要放点音乐。”
池霭从善如流:“知省哥放自己喜欢的就行。”
于是慵懒慢调的爵士乐从车载系统中如融冰的流水般涓涓而出。
不久前池霭刚在江晗青面前提到爵士音乐会,此刻方知省就播放起相关的内容。
池霭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耐心地等待着。
一首歌即将结束时,方知省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爵士乐是阿悟喜欢的。”
池霭笑道:“是啊。”
“所以,你那两张票不是给我母亲的,对吗?”
方知省的口吻是问句,语义内容却是笃定。
他如此说话时,浑身上下无形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势。
然而池霭并不畏惧,她迎向方知省通过后视镜审视自己的目光,说道:“知省哥多心了,我只是觉得方家庄园虽然很大,但看久了同样的风景,江阿姨也会腻的。”
“身体要保养,心情也要愉悦,两者结合,江阿姨才能彻底康复。”
方知省没有接话。
十多年的相处过程,他显然清楚池霭的个性远非自己的弟弟方知悟那样好懂。
他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方向盘,加速的迈巴赫稳当超过一辆又一辆拦在前方的轿车。
当空间的气氛流向另一种半凝固的状态时,他淡淡道:“阿悟上飞机那天是我送他去的,他喝了不少酒,吐了一回,又叮嘱我不要和父母,特别是不要同我母亲提起。”
方知悟竟然醉着酒上飞机的。
池霭有点意外。
在她的脑海里,从来没有拥有过方知悟全然喝醉的记忆。
他仿佛在母亲的子宫里就学会了喝酒,哪怕是最烈性的洋酒,灌下喉咙也不见失态。
这句话出口,方知省终于在池霭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了一丝讶然的情绪。
他随即道:“我也挺惊讶,可是问他为什么,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就因为在他揭破其实彼此并不相爱时,自己没有出声表示默认这一点事吗?
池霭从来不曾想到过,方知悟也会有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时刻。
心中的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