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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一头雾水:“咱们和物华集团的生意只有子公司的一小块,这事儿会跟物华扯上关系吗?”
“和物华没有,和姚总有。”
晚上下了班,姚牧羊拿着养老院的转院手续,去找了赵小山。
才两周工夫,城南的一居室就被她弄得一团糟,姚牧羊强忍着没有帮她收拾,在沙发上腾了个空地儿坐下。
赵小山看也没看就签了字,还不忘揶揄:“嫁了豪门是不一样,效率真高,看来以后我死的时候,托女婿的福也能埋个好地方。”
姚牧羊有事相求,无心和她斗嘴,缓着语气问她:“这两日我会找人接外婆来京城,我怕她身边没有认识的人会害怕,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陪着?”
赵小山冷笑一声:“你孝顺,你怎么不陪着?再说了,她现在还认识谁?天大的亏心事她都忘干净了。”
姚牧羊低了头:“我是该去,但这两日确实走不开,医生也不建议我坐那么久的车。我前两天去看她,她……把我认作了你。”
赵小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蒙我呢,那个老太太每次见了我都一副痴呆样,油泼不进水洒不进,她能记得我?”
姚牧羊站起身,把材料装进文件袋:“她那天还对我说,姚远峰靠不住,让我别把我自己生下来。你不信就算了,我自己去接她。”
赵小山从餐桌的狼藉中摸出烟盒,拿了一只夹在指间:“你去呗,到时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怨到我头上。”
姚牧羊听她说过许多恶毒的咒骂,但她骂的是姚远峰,是自己,她听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能预判她要说哪句脏话。可眼下这句,却让她心底生出巨大的恐慌。
她扶住桌角,一时想不出对骂的话,只拿一双眼睛瞪着她,双肩微颤。
赵小山见她这样,愈发得意:“少奶奶可真矜贵,一句不中听的话都听不得。你不是有钱吗,给我十万,我替你尽这一回孝。”
姚牧羊拿出钱包,掏出一张黑卡:“我给你二十。既然是收钱办事,那请你务必上点心。”
赵小山本是随口一说,见她真的拿了张这么大额度的信用卡,撇了撇嘴:“啧,钱来得容易,还上赶着做冤大头。”
她出了门,靠在墙上,给池遂宁发消息:【你给我的信用卡丢了,记得挂失一下,别被盗刷。】
池遂宁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我已经在路上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几位邻居走下来,和她擦肩而过。
“回城南找岳母了?”
她惊得猛一回头,以为他就在附近:“别叫这么亲热,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我想你着紧外婆的事,这两天应该会去找赵女士。”
本来是体贴的话,姚牧羊听了却忽然脊背发凉:“池总,你这么神机妙算,应该没人能瞒得了你什么事吧?”
“怎么,你有事瞒着我?”
姚牧羊拍了一把自己的嘴,讪笑道:“哪能呢?我哪敢。”
池遂宁闷笑一声:“你是不是又把戒指丢了?”
“没有没有,戒指好着呢,又大又圆又闪亮。”
“丢了也不要紧,再买一个就是。”
“不要再威胁我了,我真的不会再弄丢了!”
话音刚落,门后的门忽然开了,赵小山的丸子头露了出来:“能不能别在别人家门口打情骂俏?肉麻死了!”
姚牧羊和池遂宁打了两句岔,心里的不安消弥不见,也恢复了抬杠的力气:“这是公摊面积,许你在这儿骂人,就不许别人在这儿谈恋爱?”
赵小山咚地关上门,打开了音响,复古dis舞曲响彻整个走廊。
姚牧羊发现电话还没挂,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吵架用语你别当真,我不是说咱俩在谈恋爱。”
无奈背景音太响,一向耳聪目明的池总竟然没听见她的解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算了,没事,不重要。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听重金属摇滚了吧,但凡温柔一点儿的音乐,在我家都听不见声响。”
“下楼,我在门口等你。”
姚牧羊吓了一跳:“我明白了,你不是给我装了跟踪器,你是亲自跟踪我!”
对方轻笑:“我刚好在附近而已。”
挂了电话,她反手报了警,理由是扰民。
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举到池遂宁面前:“戒指好好的,池总请放心。”
池遂宁把她的手拢起来放回她膝上:“想吃什么?”
姚牧羊低下头,在他的手臂上闻了闻,忍冬木气息之外,多了一层浮香:“你今天香香的。”
池遂宁单手脱了外套扔在后排,又打开了天窗,笑道:“刚去见了女客户,喜欢吗,我帮你问问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姚牧羊嘴里突然一酸,捂着胸口别过了脸,扁着声音说:“孕妇不能用香水。”
', ' ')('“生气了?”
她有些不耐烦:“快走吧,晚了又堵车。”
池遂宁依言启动车子,顺着城南的旧路前行,走了三个路口,一直沉默的姚牧羊忽然猛拍车门:“停车!”
车子一停,她就踉跄着打开车门,扑到绿化带躬身吐了起来。
饿了一下午,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好吐,胃酸吐尽了,又反上来胆汁,嘴里全是苦味。
池遂宁从没见过她吐得这样厉害,怕她体力不支,在一旁揽着她的肩。
她吐了好几轮,直到连胆汁也吐尽,然后又仅剩的一点力气推开他,直接坐在了绿化带台阶上。
池遂宁递上纸巾,想扶她起来:“地上凉,上车喝点水。”
姚牧羊虚虚打开他的手,用手抹了一把唇角:“你是不是去他家找他了?还是,去找他女儿?”
作者有话说:
七年前,姚牧羊刚来京城,学校里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就急着去找自己传说中的爸爸。
她早就忘却了爸爸的模样,只是听说他英俊高大,名牌大学毕业,待人温和有礼,却被赵小山这个暴脾气逼得抛家弃子。
姚远峰住在中心城的四合院,细窄的胡同里,有一座高高的朱门和一圈青石雕花的院墙,在周围零星散落的居民住户中显得尤为扎眼。
她在高墙外转了一圈又一圈,想不出第一句话该如何开口,如果他要抱她,应该采取怎样的姿势。她逡巡得太久,门内的保安警惕地出来质问她是何人。
保安穿着电视里华丽笔挺的服装,让她看了想笑,但还没笑出来,就被对方脸上凶恶的表情唬住了,一本正经说:“我找我爸爸。”
“你爸爸叫什么?”
“姚远峰。”
对方嗤笑一声,关了大门:“还敢冒充小姐,她可不是你这个寒酸样儿,今天府里忙着呢,别添乱,哪来的回哪去吧。”
姚牧羊反应了半天,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古装片场。她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坐下,暗骂小鬼难缠,等爸爸来了可要告他一状。
保安很快又出来了,这次更加凶神恶煞:“这地方是你能坐的吗?坏风水,晦气!”
姚牧羊向来不信玄学,但也不愿冲撞别人,于是站了起来,甚至道了声歉,对方却不依不饶,推搡着她往胡同口走。她登时来了脾气,没想到京城这种正气长存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两人正推搡着着,一辆黑色奥迪a8转进了巷口,后车窗摇下来,问是怎么回事。
姚牧羊已经十二年没见过姚远峰,家里的照片早就被赵小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可她看见那张脸的时候,还是认出了他。
两人长着一样的眼睛,只是她目光里有期待,他却毫无波澜。
她不知该叫他什么,只能做自我介绍:“我、我是……”
姚远峰止住了她的话,板着脸道:“跟我进来。”
她进了朱门大户,没想到里面竟然有如此宽敞的庭院,大到能放得下旋转木马、糖果城堡和各种系着蝴蝶结的小动物。一棵古树遮住了半边院子,树下摆了一个大大的秋千,扎满了缎带鲜花和气球,上面写着“happy birthday”。
姚远峰拽了拽她:“别乱看,不要引人注意。”
他拉着她进了一间僻静的茶室,里面燃着线香,烟气袅袅,比门外眼花缭乱的布景还让人晕眩。
姚远峰坐在红木椅上,面容严肃:“赵小山派你来的?”
这话问得奇怪,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是。”
“你来这里,是想要什么?”
“我来京城上大学,理工大,听说你住在这里,所以……”
姚远峰又打断了她:“哦,你已经上大学了。学费你妈没给够?”他掏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全都掏出来:“拿着买点吃的吧。”
明明是九月暑气未尽,姚牧羊却从头凉到脚底,她没有伸手去接,摇了摇头:“我不要。”
“嫌少?你不要贪得无厌,我当年可没少给赵小山钱。”
“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
姚远峰失去耐性,站了起来:“你若是要钱,我兴许还能给你两个,若是要别的,那你讨不到便宜。我女儿马上要回来彩排生日派对了,你走吧,以后再来,我可不会这么客气对你了。”
“客气?”
姚牧羊学的是文科,语文成绩向来不差,这会儿却忽然有些不确定这个词的含义。
她望向窗外,原来这样大费周章的布置,只是为了彩排,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的另一个女儿,今年才十二岁。
姚远峰无暇与她咬文嚼字,看了看手表,拽起她的手腕,朝门口走去。
“等等!”她用力挣脱他,指着檀木桌上散落的纸钞:“既然如此,那钱我要拿走。”
姚远峰双手把钞票拢成一堆,塞进她怀里:“要钱就要钱,装什么装?也是,你妈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 ' ')('她自小跟着赵小山耳濡目染,会很多很多骂人的话,怎么难听怎么来,在那个最该骂人的紧要关头,却一句也不灵了。
她幻想了十二年,为他找了无数个难言之隐的理由,只用了短短三分钟,就崩塌散尽。
两个保安一路盯着她上了出租车才离开,她坐在后座一张张地数钱,一共四十八张。48,可真是个吉利的数。
等到了地方,她抽出一张给出租车司机:“不用找了师傅,反正这钱来得容易。”
司机眉头紧锁:“小姑娘,你是高材生,怎么能出卖尊严挣钱呢?你会后悔的。”可手里的钱却攥得紧紧的,没有要找零的意思。
姚牧羊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些,可池遂宁衣袖上沾染的那一点点香味,点燃了这段记忆,让她翻江倒海吐了个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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