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指头般大小的雨滴,倾刻间将天地染成白茫茫的一片,甚至数丈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模样。
仅仅是片刻的光景,那小黄门一身自上而下便被淋个通透,冠带顺着颔下,还有身上的袍子顺着衣摆滴滴哒哒的落着雨水,不过那小黄门却丝毫顾及不得,愁眉苦脸道:“这雨早不下晚不下,怎么这个时候下了来,若耽误久了让陛下等待,我等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身有大功,乐天倒不至于恃功生骄,心中也知徽宗赵佶虽然昏庸却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在旁边劝道:“这位小中贵人莫要慌忙,这雨来的急,想来下过一阵便会停了!”
“让陛下久等,便是做臣子奴婢的失职!”那小宦官摇头道。
外面的雨下的太大,小宦官试几试想要走出去都被雨浇了回来。
就在这小宦官焦急之际,乐天忽见得远处迷茫的雨雾中似有两道人影在走动,而且似乎这二人一边行走,口中一边还在吟念着什么,乐天看着那两道行走在雨水中的人影甚是惊讶,这么大的雨寻常人走在雨中早就被淋的抱头鼠蹿,而这两个人行走起来却是不缓不急,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
迷离的雨雾中,乐天可以看到那两道身影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行走的,而且越来越近,再侧耳倾听,仗着听觉敏锐,将那吟念的话语也听得七七八八。
只听那行走在雨中的人影吟念曰道:竹林深处,几多名士隐流。古道旧观,青灯古佛,处处有真神。更有那,大隐隐朝市,似醉似醒,终日卧混沌。也见成名无数,败名无数,鱼虾相杂混。一曲未尽频添酒,明月映照处,诗向知己吟。
“‘好个一曲未尽频添酒,明月映照处,诗向知己吟。’”听得这首不知名的词句,乐大人好歹也是当朝的名士,又在大内禁宫这等地方,自然也要借机刷刷存在感,笑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不知前方是哪位隐于朝中的大贤?”
那与乐天引路的小宦官看着那行走在雨中的身影,原本一张苦相的脸立时现出了笑意,与乐天说道:“乐大人,若小的没猜错的话,这雨中行走的高人不是别人,是太中大夫冲和殿侍宸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在京神霄玉清宫管辖提举通真宫林灵素林真人……”
若不是这小黄门在宫中练了一个好嗓子,寻常人一口气可说不出这么多字儿。
前面那些哄人的词,乐天自是不在意,然而后边“林灵素”三个字儿落入乐天耳中,却立即让乐天感到无比晦气,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汴都谁不知道林灵素是个神棍,暗中叫他是妖道的也大有人在,自己现在好歹是大宋朝堂上有名的直臣、清臣、能臣,与这等人沾上了边,岂不是坏了名声。
没注意乐天脸上那有如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那引路的小黄门兴|奋的说道:“乐大人您是不知道,去岁官家召林真人入宫讲法,谁知那日不巧天降了大雨,却看林真人从雨中行来,这下咱家与宫中一众人都以为林真人要成了水道人了,哪知林真人到了屋里,我等却见林真人身上一点雨水也没沾道。
陛下觉的惊讶,我等更觉的惊讶,林真人却与陛下解释说这是一种避雨术,使用了这种法术可以让身边的人不淋雨,滂沱大雨中有如闲庭信步一般。”
听闻这小宦官之言,乐天虽觉的有些荒诞不经,但看那雨中行走的二人,却越发觉的有些惊讶。
就在乐天还在惊疑之际,那雨中行走的二人己经距离乐天不过数丈之远,随即那小宦官叫道:“来人可是林真人,小的要带乐大人面圣,还请林真人带上我二人一带!”
雨中行人听闻小宦官之言,随即止住了口中偈语行来。
待那雨中二人到了檐下,乐天立时间神色一惊,只见这自雨中行来的二人竟然真这小宦官所说,身上道家太极大氅干爽的没有半滴水渍,为首之人的面庞半边与常人一般半边有若骷髅,正是自己去岁春日曾见过的林灵素,而身后一人看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岁,乐天心中猜测此人可能是林灵素的徒子徒孙。
那林灵素也是好记性,立时认出了乐天,笑着打了个揖首:“一别经年,乐大人越是英姿飒爽了!”
在官场混的久了,乐天再是不想与这林神棍接触,但虚以委蛇还是必须要的,拱手道:“岁余未见,林道长越发超凡脱尘了,看道长仙家风范愈重,道行怕又是高深了许多。”
“乐大人越发的会说笑了!”林灵素哈哈的笑了两声,与身后的道人介绍道:“张道长,贫道来为道长介绍一下这位大宋栋梁,这位便是在西北屡立奇功,大振我大宋雄威的集英殿修撰乐天乐大人,如今己经官居中书舍人了!”
乐天闻言一惊,自己早上刚刚被擢升为中书舍人,这林灵素怎么就知道了。
介绍完乐天,林灵素又为乐天介绍道:“乐大人,这位张道长便是正一天师道第三十代天师,号翛然子,被陛下赐号为‘虚靖先生’的张嘉闻,张继先道长。”
闻言,乐天心中一惊,没想到林灵素身后之人竟然有这般大的来历,忙拱手道:“乐天见过张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