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火盆,枢密院的茶室里暖的令人冒汗,氤氲烟雾里散发着浓浓的薰香气息,然而此刻室内众人面上的颜色却尽如寒霜。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二位可看的清楚了?”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总领大宋军事的枢密使邓洵武。
“谁能想到那票号背后最大的东家竟然是圣上,李邦彦若不是为了眼前的那点利益,又怎么能落的这种下场!”白时中摇头道,又说:“似蔡相之聪明以前都未曾去插手郓王与太子两系间的争斗,这李邦彦为了自家前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况陛下现正值春秋鼎盛之时,落此下场不过是陡增笑料。”
对于李邦彦的下场,胡师文也不觉的有什么可以同情的,哼了一声:“李邦彦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入了那乐小儿的毂中而不知,又能怪的了谁!”
显然,朝会散后蔡党里的骨干分子在开碰头会,毕竟今日朝堂上的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不知内情之人有些太过戏剧性。
“去岁时谁会在乎一个被蔡相借机贬出汴都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这乐小儿现下越发的不简单了,其心机之深令人毛骨悚然呐!”邓洵武面色凝重,目光扫过二人,问道:“今日李邦彦落的这般模样,二位是否有兔死狐悲之感?”
闻言,白时中、胡师文二人面上颜色也是愈发凝重起来。对于这些大员来说,乐天确实是个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掀起的风浪着实是大了一些,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这话可是说到白时中与胡师文的心里头,朝野谁不知道乐天与蔡京一党有怨,以乐天现在得宠的程度,谁也不敢保证日后乐天居于高位时,不会拿蔡京的一干党羽开刀。
既然有这个苗头,便要将这个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但此刻谁也摸不清乐天的脉,以乐天的狡猾,想要拿住乐天的把柄实在不易,纵是拿住些把柄,谁知道这是不是乐天故意露出的。去岁冬日,有王汉之、白伦、李邦彦三个活生生的例子与教训摆在那里,还真没有人敢再动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三人不由的一阵窝火。堂堂一群五、六十岁的人拿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孩子硬是没有办法,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这些人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合纵联横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可以说这几十年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坑走过来的,但谁也没有想一凭空的多出一个毛孩子后生,而正是这个后生搅动着大宋朝堂上的风云,更是间接坑的宰辅致仕、太子铩羽。
这个后生生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看上去更像是谦谦君子,实则是狡诈至极。开口闭口都是圣人道理,真正论起品行,当朝的这些大员们怕是给乐天提鞋都不配,偏偏诤臣、清臣、名臣、能臣的名号与光环一个接着一个的扣在了他的头上,反倒是朝堂上的诸公成了卑鄙小人。
乐天每一次出手坑人,这些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可谓是踏雪无痕不留踪迹,趣味高雅的出了格调,然在品行上却绝称不上高尚二字。
朝堂中衮衮诸公争斗,都是露于表面之上,便是最为老奸巨滑的蔡京陷害忠良,也是明刀明枪的来,而不是玩阴招,反观乐天表面上看来与世无争,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只有被迫正面面对对手时才言辞犀利,实则是是坏在骨头里,故意示弱与对方,再狠狠的坑上对方一把,然后人家乐大人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忠良的大帽子。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败类,诌了首诗还被陛下写成楹联挂在殿前的御柱之上,成为对百官爱国主义教育警醒牌。
乐天头顶的那个光环太强,几乎成了为人臣的道德标杆,令这些与乐天有过节之人心中生满了嫉妒与恨意、忌惮,甚至还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恐惧。
乐天眼下只不过是六品官员,正面真还威胁不了这些三品以上大员的地位,但谁知道日后又是个什么模样。王黼两年之内连升八级,更有宫中传闻官家有意升王黼为少宰,做上蔡相的位置,依眼下的情势来看,这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既然当今圣上提携官员如此不拘一格,五年、十年后,任由这乐天成长下去,会不会是下一个王黼。想到这里胡师文等人不由暗暗埋怨蔡京,当初好好的为何要与王黼翻脸,若不翻脸自己这一派的势力如何之大。
本身一个王黼就足够自己这些人头痛的了,再横空出世一个乐天,实在更让人头大。
“老大人!”
就在邓洵武等人沉默不语,心中思量之际,忽听门外有人唤道。
“何事?”邓洵武问道。
门外人恭恭敬敬的回道:“回老大人的话,是西北童太尉发来的军报!”
“拿来!”邓洵武道。
门外吏人进得室内,双手奉上一封军报,躬身退了出去。
翻开军报,目光扫过,邓洵武双眼微眯了半响似有些走神,随即脸上布满了笑意,自言自语道:“这倒是个机会!”
“大人是何意思?”对邓洵武面容上露出的笑意,白时中不明所以。
看到邓洵武眼中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杀机,胡师文也是不解:“邓大人说的是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