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二月十五,四更天,乐大人费了很大的决心才从热被窝里爬了起来,在小妾的伺弄下穿好了衣衫,从头到脚裹个严严实实,耳中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尤自打了几个寒颤。
顺便说一声,在重和二年二月初三那天,徽宗年号的重和再次改元为宣和,至此原本历史上的北宋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朝会上,集英殿修撰乐大人继续立于文官末端,大殿东北角这里斜着眼睛睨视着徽宗朝文武大臣的这一群狗熊们,于乐大人的眼中看来,日后二帝于靖康之耻北狩,于殿中的这些大臣们不无干系,叫他们狗熊也是乐大人瞧的起他们了。
当然乐天心中知道,自己可以将这些人看成狗熊看成混蛋,但绝不能将这些人当做傻子,这些人治理国家打仗不行,但搞搞内斗、相互拆台却是没有人能比的了的。
乐大人之所以用眼角来斜视天下狗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依上殿的礼仪上朝百官必须肃穆立稳身形,不允许东张西望,更有御使纠整仪容,有越雷池者少不了参劾个君前失礼的罪名。
上朝的那老一套规矩依旧在进行着,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看着、等待着,所有人都默默等待着那将要到达的夺嫡之战。
垂拱殿内寂静下来,无声无息,所有大臣都低头望着脚下的地面,似乎今日突然对垂拱殿内的地砖感起兴趣来。经过昨日一夜的思考,许多大臣心中都有了主意,无论是太子得势还是郓王得宠,自己这些人还是不要掺和的为好,因为万一没把宝押对,坑的还是自己,这个风险太大了。
看似在打量地砖的同时,有不少殿内官员开始用眼角余光来打量立起徽宗跟前起居舍人李邦彦,所有人都清楚这明着向乐天发难、实际剑指郓王之人,才是今天的主角,只有他才能挑动今日的这场风云。
然而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李邦彦并没有急于动手的打算。
他在等什么?成了所有朝臣们心中的猜测。乐天也是有些迷惑,李邦彦在汴梁城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今日么,难道他觉的火烧的不够热,还想在场外加加温不成?
时间在静悄悄的流逝着,殿中诸人皆是沉默不言,这种气氛沉默了半响之后,那负责唱赞的内侍黄门官站了出来,张口便要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之类的散朝官话。
看到这黄门官出班,一众官员有种怅然若失感。李邦彦与乐天二人,一是太子的坚定支持着、一是郓王党羽;李邦彦善于阿谀奉承,而且口中也有几分辩才,甚得官家宠幸;而乐天素来口不饶人,在与朝中大员、御使骂战中不落丝毫下风。
在众人的印像里,今日李邦彦与乐天若是开战,事关嫡位之争,必将是决战于大内之巅,名动于朝堂之外,足以影响大宋未来几十年之国运,然而此时却是无声无息,实是搔到了所有人的痒处,但又对这痒处无可奈何。
就在那黄门官还未张口之际,这时有人站了出来。
只见端明殿学士胡师文出班奏道:“崇宁四年起,蔡相公曾谏设澶、郑、曹、拱州为四辅,各屯兵二万以屏卫京师,大观四年罢,后政和四年又置,此前集英殿修撰乐天曾荐言,此四辅领兵官佐应用亲王暂代,臣回去反复思量过,兵权为外臣执掌实为不妥,所以臣附乐天之议。”
百官的心思方才还放在乐天与李邦彦决战大禁之巅上,突然间胡师文提出这么一个意风,令人有一种思维跳跃幅度过大错乱感,胡师文的这个章法完不符合今日的套路,百官闻言更是一阵愕然。
这,算是节外生枝么?
众人所待盼中的大戏没有出现,百官迅速将思路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心中明白胡师文所奏之事的精彩度却是丝毫不低于之前预想的大戏。
细想下来众人也明白过来,此前乐天曾指责蔡京蔡丞相擅权、任人唯亲,将四辅的兵权尽数交与姻亲党羽,今天胡师文突然唱这么一出除了将自己置身事外,还有几分激化太子与郓王矛盾的意思。
不过听从宫里传出来的意思,当初乐天说出的这个建议,官家颇似乎有些赞同的,但其中又涉及到另一点,亲王掌军权有违本朝的规制。
就在一众官员迅速沿胡师文的思路蔓延时,又听胡师文奏道:“臣认为我大宋汴都地处平原无险可守,故当年蔡相谏以兵为险,设澶、郑、曹、拱州四辅为上上之策。
听闻陛下有废此四辅想法,臣认为万万不可,故臣谏此四辅之兵权应收为归天家,每辅由一位亲王暂代领兵一年,任满后可由其他亲王继续掌握。”
一众官员终于听明白过来,胡师文明上是在说四辅之事,实则是在有意无意提起己经致仕的靠山蔡京,况且当初对胡师文发起攻击的乐天也曾说过设立四辅是正确的,再者说宫中传闻天子也认乐天的建议,这胡师文是借机来刷存在感、卖好,间接着再在天子面前提到了蔡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