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巡街的差伇很快又止住盘问,客客气气起来。这些差伇们虽然是官场里最底层的一层人,但却是身在东京汴梁,乐天这一身囚服行头,显然不是开封府大狱里那些偷鸡摸狗、打架殴斗、行凶劫掠的小角色所能穿戴的上的,这身囚服只有身陷大理寺诏狱、身份非常的人物才能资格穿得上。
大理寺诏狱关得可都是钦犯,身份又岂是一般人,更何况大理寺诏狱的看守防御是多么森严,此人能够穿着一身囚服行走在大街上,说明此人被无罪释放了。
到了家门前己是正午时分,乐天上前叫门。
尺七出来开门,看是乐天回来惊喜的叫了起来。乐天这身囚服太过张扬显眼,早己吸引附近的一众街坊邻居注意,乐天露出一副笑脸,回应着四邻对自己这位出狱的问候。
一众左右邻居道喜的声音传来,隔壁的兰姐儿一众女伎也是得到了乐天回来的消息,一从隔壁院子里赶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叫成了一团。自乐天被下了狱,一众女伎便没有再去瓦肆开过戏。
见乐天一身囚服,众女心痛的落下泪来。
按规矩,在门前燃起一个火盆,让乐天跨了过去,尺七又烧了一大桶洗澡水,让乐天洗了个澡,以洗去身上的晦气。
“是妾身连累了官人了!”待乐天洗过了澡更换了身衣裳,乐天刚出了屋,便见盈盈姑娘立在自己身旁,敛身施礼道。
乐天笑道:“盈娘子与我也是旧识,盈娘子受难,乐某岂有不帮之理。”说话间,目光扫过左右,问道:“兰姐儿一众人呢?”
盈盈姑娘与乐天奉上茶水吃食,回道:“兰娘子等人尽都回去排戏了,兰娘子说官人在狱中受累,要多休息些时刻便不多打扰了,同时为了庆祝官人出狱,将那幕《窦娥冤》先排练出来上演。”
以《窦娥冤》这幕戏来反讽自己的遭遇,倒也恰如其份。
狱中的食宿太差,看到盈盈姑娘端上来的吃食,乐天味口大开,一边吃一边问道:“翠枝的病怎么样了?”
“前几日寻了个郎中,开了几副药吃了,己经好得多了!”盈盈姑娘立在一旁回道,然而望着乐天时红着一张脸,想要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正在吃东西的乐天看到盈盈这般表情,停了下来问道:“盈娘子有什么话,与乐某说来便是。”
咬了咬牙,盈盈姑娘才满面通红,羞赧的说道:“妾身得官人相救,无以为报,妾身愿侍候在官人左右,做些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之事。”
“你要留在乐某身边做丫鬟?”乐天惊讶。
见乐天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盈盈姑娘又是羞赧,又是无奈,话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这人怎还听不明白。立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乐天如何不知道盈盈姑娘的意思,正色道:“盈娘子知不知道,乐某家里己经有了两房小妾?”
“妾身知道。”盈盈姑娘面色有些黯然,心中知道若当初自己不负气离开平舆,早己经是乐天的人了。
乐天又问道:“那你还愿留在乐某身边么?”
盈盈姑娘点了点头:“妾身愿意。”
乐天一笑,说道:“尺七粗手大脚的做事毛躁,盈娘子且去与我收拾下床榻,我这几日身子乏了要休息。”
听乐天这般言语,盈盈姑娘羞得粉面通红,应了一声便退去与乐天收拾床榻去了。
方才与盈盈姑娘一番话语,乐天不由的有些蠢蠢欲动,但突然又想到晚间还要去梁师成那里,便将心思压了下来。
乐天上了榻,前几日在牢中休息的不大好,身子沾了床榻便睡了过去。
为何选在晚间去见梁师成,乐天心中也是有了算计的,毕竟梁师成是阉党,依附阉党难免不会留下骂名,被士子官员所唾骂,再者梁师成伪造圣旨的御笔朱批还是出于自己之手,若是被人发现了其中关连,自己项上的这颗人头可就不保了。
待乐天醒来己至戌时,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天色刚刚擦黑正好去梁师成那里。
入了夜,乐天一人独自出门向照德坊赶去,到了梁师成府上,乐天上前叫门。
未过片刻,只听得那大门被开了一个缝,门子探出半个脑袋不耐的叫道:“谁……”
当那门官看到乐天时,立时住了嘴巴,犹记得这个上次揪住自己发髻殴打的年青人,被吓的生生的将下边的话咽了回去。
“梁老大人可在府上?”乐天问道,说话间从袖口里摸出些银钱扔与这门子。
这门子见了银钱,努力将眼睛眯成一道缝儿笑道:“在呢,在呢,我家老爷特意吩咐过小人,若官人来了就将官人领到书房见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