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人各自结伴说笑,或是讨论诗词,或是观景浅|吟|低唱,忽听有人高声出言挑衅,纷纷将目光向乐天这里投了过来。
“黄公子……”齐柳月看了眼向乐天出言挑衅之人,想要阻挡,却又欲言又止,想来这黄公子也是颇有来头之人。
“怎么?”听这齐柳月有偏袒乐天的意思,那黄公子眼中的神色越发的不满起来,显然是在吃醋。
一众人看了看乐天,又看了看乐天身边的齐柳月,再看了看那向乐天出言挑衅的黄公子,不少人心中立时明白过来。
士子书生在风月场中耍乐,为了能成为名伎的入幕之宾,相互间争风吃醋,斗诗斗词定输赢,己是寻常之事。
何况传扬出来更是一桩雅事美谈,某某某公子与某某哪个才子,二人文斗眠花魁什么的小道消息一传,可想有多么的吸人眼球,更何况胜了的不仅有名伎相陪,在士子中也是炫耀的资本。
寻常人僄伎那叫龌龊下践,人人为之不齿;读书人僄伎那叫品花韵味,乃是人人称道的风流雅事。君不见不论是后世的词话还是民间的传说,士子花魁的爱情戏是相当有市场的。
看到这般模样,园子里一众人也来了兴致,弄不好还能成为一段佳花。
“宾之!”有位年近三旬一身华服士子装扮之人上的前来,示意那出言向乐天挑衅的黄公子不要多语,随后向着乐天微笑拱手道:“这位朋友面生的很,不知是来自本路哪里的士子?”
乐天笑着回礼:“今日在下恰巧路过,见这艺博苑开园风景秀美,又听闻诸位吟风弄月,一时听得痴迷便闯了进来,倒是唐突了!”
听乐天这般说话,那人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先生也是个雅人!”
“蹭吃蹭喝也说的这般冠冕堂皇!”那唤做黄宾之的年青士子开口嘲弄乐天,又说道:“杨兄,与他这等蹭吃骗喝之人啰嗦什么,赶将出去便是!”
听那黄宾之说话,这人未多做理会,与乐天说道:“在下姓杨名颂,正是这园子的主人,不知先生是哪里人氏?”
原来是个土豪,乐天道了声久仰,拱手回礼:“在下平舆县学生员,贱名便不值一提了!”
“平舆?”听乐天说话,远处亭子里有人说道:“若纯论诗词,平舆的那位桃花郎君可为一号人物,可与本朝晏小相公、东坡居士、周邦彦周老大人,还有李易安相提并论!”
听有人议论自己,而且褒扬颇高,乐天心中也是升起几分醺然。
见乐天如此,那杨颂杨员外道:“朋友与那桃花乐郎君是否相识?”
“平舆偏僻小县,地狭人稀,自是认识的!”乐天回道。
“不过一身着黑袍的乡间小吏,做了几首词,如何能与本朝诸位相家相比!”那黄宾之听人提起乐天,眼中竟然现出几分怒气,又道:“前几月那乐天还有诗词传出,这几月却再未曾有过新作,怕是江郎才尽!”
宋朝有制,县衙中的书吏并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依照国家制度只能穿黑色长衫,如今乐天有了县学生员的名份,自然有了读书人的身份,便是上差时穿其他颜色长衫,也不违反朝廷的制度。
为了讨好乐天,齐柳月从旁轻声道:“妾身听闻因平舆火灾百姓流离失所,那乐郎君于心不忍,便罢了浅吟低唱、吟弄风月!”
听到齐柳月为乐天辩解,又抬高自己的名声,黄宾之冷哼一声:“什么不忍低|吟浅唱,吟弄风月,分明是因为江郎才尽,而沽名钓誉罢了!”
“宾之,言辞有些过了!”那边有人道:“江某平日思量品酌这乐郎君的诗,尽是愤懑诛心之作,而词风里尽是春花秋月的缠|绵之作……”
这人分明是个剖析家。
又有人轻笑道:“县衙黑衫小吏博不得前程功名,心中岂不尽是愤懑,只能眠|花宿|柳聊以自|慰了!”
“虽说此人是衙中小吏,但诗词中的意境、气象、寓意、遣词、韵律,还有速度,实是我辈能比的!”最先开口追捧乐天之人,显会是乐天的忠实粉丝,有些不服气开口反驳道,又言:“听闻平舆花魁大比时,那乐郎君一个多时辰内做词十首赠与花榜头甲前十,当惊世词才也!”
黄宾之闻言,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一个时辰作十首,难不成这乐天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成?依黄某来看,那十首词定是事先写好了,临到场上卖弄罢了!”
这黄宾之为何要处处针对自己,乐天有些纳闷起来。
“那平舆花魁大比,奴家也是参加过的,侥幸得了个探花!”这也是自己一生的亮点,齐柳月面容上带着些许得意,又说道:“那花魁大比原本定下只有三甲之名,乐郎君才以词相赠,只是后来乐郎君怜惜头甲另外七人,临时又作了七首,奴家是在一旁亲眼所见的!”
“齐探花说的有理,江某事后也揣测了浪久,这后七首词作明显不如前三首的意境优美,临场发挥的痕迹太重,应做不得假的!”那江姓剖析家点头说道。
议论到这里也便罢了,那黄宾之将目光投向乐天,说道:“我说这位朋友,你是不是应留下大作,让我等品评一番?”
“罢了,罢了!”有人听黄宾之说话摇了摇头,开口道:“宾之,我天中诗社出集,岂能将寻常人的诗作录入,莫要为难人家,也莫辱没了我等!”
“天中诗社?”被人轻慢,乐天挑了挑眉头,眼中散出几分怒气。
那人嗤笑起来,与乐天说道:“你一县学生员,难道连蔡州赫赫有名的天中诗社也没听说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