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空气又湿又冷,冬的萧瑟已步步逼近。其实,这样的情形比北方已晚至许多。一阵风过,更多的树叶像翩翩的蝶从空中籁籁下落。
一片仍然碧绿的叶子,不偏不倚落在梅月婵的肩头。????故乡现在大概已降初雪了吧,梅月婵在心里想。????下雪的日子,远方的山棱迤逦开来,在薄光中若隐若现,有着水墨写意般的苍茫。站在被白雪覆盖的院落里,屏住呼吸能听到雪粒落下的沙沙声。
好久没有闲情回望故乡,故乡仿如一坛陈酿,无论过得再久,只要有时间打开,那种亲切的芬芳就会在心间久久萦绕。
这一别,再回首时,归途茫茫恍如一梦。
梅月婵带着坠儿下了渡轮,一路赶到奈凉家时,已是黄昏。暮云蓬松霞光绮丽,给深秋的上海渡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温暖。
两天前她顺利的完成了任务,她敏锐的查觉青橙在以她做饵,但还是不得不前去赴约。
因为奈凉曾对她说,‘她交代你的事你去做吧,没有别的选择。我有办法送走梅君。我很感谢生命让我认识青龙,通过他又认识你们这些人,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从你们身上能看到星辰大海,能获得很多我一直渴望的温暖。’
对这个自己一直警惕排斥的女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让她转而交付了自己的信任。唯一不顺利的是意外的遇到了李青龙,因为各持己见僵持不下俩人不欢而散。
又一阵风夹着浓浓的寒意扑面而来,梅月婵不由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奈凉亲自挑选的水红色呢子大衣。一夜间气温又降了许多。
门打开的一刻,望眼欲穿的梅君立刻扑上来抱着坠儿泣不成声。或许是分别太久,或许是梅君相貌的改变,面对喜极而泣的梅君,坠儿吓得瞪大眼睛连连后退,死死拉紧梅月婵的手。
梅月婵惴惴不安地望着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在坠儿身旁蹲了下来,小心地问:“坠儿,你不认识你娘了吗?”
为了从相貌上不那么一目了然太过显眼,梅君和梅月婵不得不剪掉了自己多年的长发。
那天,梅月婵向李青龙寻剪子,问清原由,李青龙执意亲自帮她剪去一头乌丝。望着镜子里,短发齐耳的女孩,眼神无措又惋惜的掠过镜中的样子。李青龙反而静默地勾起嘴角,说这一样好看。
对于哪个女子而言,剪掉陪伴多年的乌发,都会有些不舍和心疼。很久以后,说起被剪掉的长发,青梅半真半假调侃她:“在我们这里,如果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剪掉长发,这个女人,将来是要许配他为妻的。”
分别多时,坠儿再次看到梅君,脸上充满了疑惑,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重新把面前这个头发苍白面容憔悴的梅君打量了一番。
每一个孩子不断成长的时候也是一个母亲渐渐衰老的过程。只不过,经历环境不同衰老的程度不一罢了。眼前的母亲衰老过于迅速,让一个弱小的孩子一时难以辨认。
“娘!”坠儿终于认出了眼前日思夜念的梅君,哇的一下哭出声来,两只有力的小胳膊,紧搂住梅君的脖子,泪流满面。
“梅君,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有时候,苟且偷生忍辱负重远胜一时孤勇尊严脸面,好好活着。我们要像草一样,趴着也要活下去,知道吗?”
梅月婵擦拭着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强颜欢笑哽咽着叮嘱梅君。
一生很长,瞬间的分别有可能是永别。
“阿成,我最不放心的还是你。既然你决定放下以前,好好照顾梅君,就要下定决心不要再回头看,让自己快点成熟起来,扛起这个家。”
阿成面色沉痛连连点头。
跪坐在旁边的奈凉潸然泪下,悄悄起身来到窗前,很多年她都没有流过眼泪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无力感知亲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