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君被荣二发带着忙不失迭拼命奔跑,过于引人注目。正是下午,商业街的黄金时间,想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轻松穿行已经不易,更何况是疲于奔命。接二连三的碰撞引来许多的埋怨与叫骂声,更多的目光开始注意他们。
放眼四望,根本没有可躲藏之处。到处都是人在晃动,到处都布满眼睛。一队警察已经奔跑着火速包围了周边的街道。荣二发和梅君两个人刚跑到街口,就被布控拦截的警察远远发现,身后更多的警察在循迹追赶。
阴云越来越重,黑沉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梅君气喘嘘嘘体力不支。
“荣大哥,你快跑吧,我实在不行了。”
“走一步说一步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顺着大街跑不是明智之举,拐进分叉的里弄,扔掉不绝于耳的叫卖,偏僻人稀反而更有利于他们逃跑。若继续沿路奔跑迟早会撞上警察,荣二发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躲藏起来。旁边有家豆腐坊,荣二发拉着梅君正要进去,迎面出来一个伙计端着大大的箩筐,看见他们气喘吁吁的样子便站住脚,异样地打量着他们。这样地方不能呆,必须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荣二发迅速拉着梅君离开,身后好事的伙计仍然勾着头疑惑地望着他们奔跑的方向。
“这边。”已经有警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荣二发被疲惫不堪的梅君拖带着,只能放慢脚步。即便如此,梅君已经脸色苍白,再这样跑下去肯定会晕倒。一路上梅君已经摔倒两次,双腿如铅再也挪不动半步。
“荣大哥。”梅君张大嘴巴呼吸急促,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力气说,“你走吧,你……你快走吧。”
“你怎么办啊,被抓住可是死路一条。”
一家棺材铺的招牌引起荣二发的注意,这种地方应该没有人愿意进去。身后已经隐隐传来成群的脚步声。恰好是个十字路口,荣二发急中生智脱掉上衣使劲撇向右拐的街道,拉着疲惫的梅君疾步走进棺材店。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个人尽量保持镇静,洋装挑选棺材的模样,街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敲击着两个人脆弱的理智。仿佛担心尺寸的问题,荣二发把两副棺盖分别推开逢,自己翻身跳进一口棺材里,并且招呼梅君躺进去试试。
梅君会意,迅速地爬进另一口棺材。
棺材铺的老板从来没见过有客人自己躺进棺材里,张口结舌不明所以然。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进。有人喊,衣服在那儿呢,朝那边跑了。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并且越来越远越来越弱。荣二发跳出棺材,梅君也站起身来,荣二发上前拉了她一把。两个人迅速岀门朝着返向的街道奔跑。
天空响起一声炸雷,地动山摇,纷飞的细雨开始从天而降。紧接着,更多的雷声在四面八方汹涌滚动。
梅君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再也无力奔跑,只能有气无力慢慢行走。不多时,连走路都歪歪斜斜踉踉跄跄。
荣二发鼓励她:“这条弄堂出去以后右拐,那里有我一家亲戚。如果能在他家躲到天黑,晚上想办法逃出上海,我们就没事了。”
“逃岀上海?”梅君一听要离开上海,立刻停下脚步,喘息道:“我不能离开上海,我的孩子怎么办?”
“现在保命要紧。”
“不行,我不能走。我不能扔下我的孩子不管。”
“……”
荣二发不知该如何劝她是好。
“荣大哥,你快跑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两天来,梅君彻夜无眠不思茶饭,身体本就虚弱亏空再加上一路的疲于奔命,她己经透支过度头晕目眩。
看荣二发原地未动,仍在犹豫,梅君不免替他着急,又一次催促道:“你快跑吧,再耽误下去,你也跑不了了。”
荣二发有些为难。
“我不能眼看你因为那种人去送死”。
“但是我不能连累你陪我去死。那样我会一辈子不安的。”梅君扶着墙勉强支撑着身子,声音越来越虚弱:“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能听天由命了,你快点跑吧。”说完,梅君一瘸一拐朝着来路的方向,艰定地迎着远处追来的警察走了过去。
蓄谋已久的风夹裹着豆大的雨点,顷刻间疯狂地从天而降。
荣二发抹去脸上的雨水痛心不已却别无他法,万般无奈只能狠心独自冲进雨里。
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梅君,姜少秋像个雕塑,一动不动突兀地站在暴雨中,在他的周围全是四散奔逃的人群。
隔着密集的雨帘,梅君也看到了姜少秋和郑功成,本能地冲他们大喊:“是常六绑了我姐姐,想办法找到常六。”
姜少秋一路跟至警察局,二次闯进马天明的办公室。他不能干涉案子,只能借助姜家的关系让梅君少受些罪。
办公室里,马天明和李青龙对桌而坐,马天明传他亲自来,借口是询问案情。李青龙态然自若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是生意人又不是寇匪。手下争风吃醋闹点误会而己,人我已经亲自放了,抱歉,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马天明敷衍道:“事关重大,不得不让你亲自来呀。总得让我好交差呀,是不是。”
李青龙从兜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推到马天明面前,同时起身准备告辞。
姜少秋意外破门而入,马天明不动声色拿过旁边的帽子压在支票上。李青龙与姜少秋相视,彼此礼节性地微微点了下头,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