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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行路难(二)(2 / 2)

等它喝完水,梅君刚要把手中的黄馒头给阿黄,立刻遭到薛凤仪地阻止:“人都吃不上还给它?狗命大,只要有水喝,十天八天饿不死。”

阿黄摇着尾巴仰着脸,眼巴巴地紧盯着那块馒头,随时等待它被轻轻抛起,自己轻松一跳就把可以把馒头牢牢叼在嘴里。每次都是这样。阿黄目不转睛地盯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巴。这两天它什么也没吃,它饿了。它听到自已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可是,那块馒头始终没有抛出手,阿黄移开紧盯的目光,疑惑地望向梅君。是自已叛断错了吗?这不是给自己的食物。两行晶亮的泪水顺着梅君脸颊正淌下来,又从下巴上滴在胸前。再一看,梅月婵的眼中同样噙满泪水,但她极力克制着,没有让这冲动流出来。阿黄有些心虚更觉得心疼,它能看懂那种为难。好吧,我不吃,你别哭了。我根本就不饿。阿黄在心里想。轻轻哼唧了一声,一声不吭趴在地上,下颏贴着地面,眼睛时不时翻着白眼,瞄一瞄梅君和梅月婵,她们脸上的水珠子实在让它放心不下。

“我吃饱了。”梅月婵把自已手中的馒头随意地咬了一口,蹲下身子悄悄放到阿黄嘴边。梅君立刻会意,止住泪水背过身紧挨着她蹲下来,把馍悄悄给了阿黄。

两个人相视一笑,带着酸涩。

“两伙当兵的打起来,火车站被占领了,两伙人正抢占县政府呢。子弹不长眼,快跑吧,出去躲躲,去那等着送死。”挑着货郎担的人说完,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跑开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老百姓拖家带口涌岀县城,官道附近顿时人嘶马喧拥挤不堪。梅月婵和梅君守着薛凤议,忧心忡忡等待着陆伯平。一只小猪看到阿黄惊声嘶叫着,在人群中上窜下跳,突然小猪窜向路边,掠过惊慌失色的薛凤仪又跳过水沟继续跑窜。薛凤仪歪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隐隐的枪声不时传来。陆伯平一回来,几个人心急如焚连忙上路。全城门户紧闭,庆幸的是陆伯平遇到一个推着孩子家当的人,好说歹说掏出所有的银圆终于换来他手中的独轮车。

冬天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中午的片刻温暖刚刚升起来,太阳就落进了西山。山谷中的风有着浓重浸骨的寒意,月亮象一块透明的冰体,无动于衷。一种极为怪异的“呜呜”声,从山谷深处传来,如同空山中的老鸮哭泣,又如夜魅的怪笑,清晰响亮,被山风吹着,回荡在山谷间,让人听的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几个人白天里水米未进,饿得眼冒金星,缩在山崖边一动不动。半眯的眼皮被这突然而至地叫声惊醒。

微茫的月光下,一片黑影自极高处张着两翼向崖顶这边疾滑过来,电光火石间已扑进林间的雪地中。????黑影一触即散,一声惨厉地哀鸣转瞬即止,黑影已经腾空弹回黑夜的深处。阿黄冲着远处悻悻地叫了几声。

梅君半张着唇愕不能语:“吓死我了。它抓了什么东西,不是兔子就是小狐狸什么的。”

谁也没有再说话,饥饿剥夺了体力也削减着对外界的兴趣。

两天来,几个人只能往水壶里装满雪,烧开了喝。阿黄不再象前几天那样形影不离紧紧追随,有时它会不声不响离开大家,跑进树林撒欢,有时候独自跑上山坡追逐鸟雀。每次不见它的影子,大家会停下来等它会。每次它都能很快悄无声息的追上大家。随着它出走的次数增多,消失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没有人知道它消失的时间里去干了什么,每次回来却气喘吁吁疲惫不堪的样子。

第三天的下午,阿黄不止找到了一条小溪,出人意料的叼回了一只二三斤的兔子。这喜出忘外的礼物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希望。

睡眠的缺失,饥饿以及长途行走的肌肉酸痛,让他们再一次濒临极限。往后的半个月里,阿黄隔长不短带回兔子、野狐、野鼠甚至乌鸦,给饥寒交迫的生活带来贴补。薛凤仪对阿黄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再没说过十天半月不吃饿不死的话。

翻山越岭,过了三条河。一路上,面色黯黄的饥民走着走着扑倒路边蹬然气绝的不计其数。自顾不暇之际,也只得任由其曝尸荒野。生与死的距离有时候近在咫尺。

遇到偶然路过的人,说,山那边就会有村庄,再走百十里路就是天津地界。

己近黄昏,昏黄而暗沉的天空,一颗星都没有,让人觉得阴郁而压抑。剥过皮的一只兔子和三只野鼠已经开始冒油,风吹着熊熊的火苗,把烤肉的香味送的很远。阿黄把一块兔子的腿骨叼在嘴里,跑进野地。这片荒原没有一棵树,视野辽阔。阿黄四下环顾寻找合适的地方,又好像哪里都不放心,继续转悠着。找个地方保管的是自己细水常流的日子,它是认真的。但是转了好半天也找不到这个让它心安的地方。平时它都埋在自己的窝旁,这里哪里是它的窝?阿黄湿湿的褐色鼻子,使劲儿耸了耸,冷冽的空气里都是陌生不安的气息,它嗅不到狗窝里那种熟悉的让它无比心安的味道。它很久没有闻到那种味道了,有些想念。

眺望着陌生萧条的原野,阿黄有些出神。远处,山鹰的翅膀牵着它的目光,在天空滑翔了很远。这个地方与别处迥异,老鼠白天晚上不眠不休随处可见,自然引来山鹰。裸露的山体自上而下有几条幽深诡异的裂痕,曲曲折折地裂到山根处,消失不见,像通往地狱的眼睛,冷酷地注视着尘世。往那黑洞洞的裂缝里望去,顿时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冷。

山鹰的双翼也附着着梅月婵和梅君的目光,天大地大,为什么那只鹰看起来如此孤单?它在天空徘徊不去,是在寻找什么?薛凤仪和陆伯平也注意到了那个身影,沉默地望着,久久不语。

阿黄一脸惆怅,把食物放在地上,四下环顾一番又重新叼起来跑向更远的地方。终于在一块石头旁,犹豫着放下口中的骨头,开始迈力敏捷的挖坑。顿时,枯草夹着雪,碎石和土渣,四下横飞。

“阿黄。”一直跟在它身后的梅君弯腰拿走地上的骨头。阿黄一看,立刻停止爪下的动作,仰着脸,一脸纳闷,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它的食物。梅月婵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背毛:“这不是咱家,埋了就找不着了。放在我这儿吧,我替你保管。”

阿黄很快明白她们的意思,摇着尾巴,跟在旁边跑着。置身这片杳无人迹的荒野,踩在枯草碎叶上,每一步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时猛然窜岀的野鼠,拖着尾巴掠过脚面仓皇而去。梅月婵不禁浑身一阵寒噤,一种极端的不安和恐惧,向她袭来。每次有危险来临时,她都会有这样本能的反应。

“姐。”梅君再次仰脸望着天上盘旋不去的绰绰翼影,压低声音:“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森的?”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的阿黄仰着头伸长脖子,“哦哦――”发出一声怪异的狼嚎。不动声色隐藏在山顶的猫头鹰似乎接到了某种信号,紧随其后抛出一连串阴森的笑声。

四下望去,象有无数双眼睛隐藏在周围流动的空气里。两个人不由得加快脚步跑向不远处的火堆。

陆伯平看着藏东西的阿黄,忍不住说,雌性动物都有藏东西的本能。薛凤仪想到那天自己拿出私房钱的情景,觉得他话有所指,一脸揶揄反驳道:“藏来藏去还不让大家花了,她自己省吃俭用也没舍得花呀。你们男人有了钱光想着花,就不想着没钱的时候有难处受苦。女人藏的钱都是留着以防万一用的。”薛凤仪说完,缓了口气,继续道:“当然指的是好女人,有些女人,丝毫不体恤男人挣来的血汗钱,全家的钱都给她败光。当然也有坏男人,挣的钱只顾自己大手大脚吃喝嫖赌,不管老婆孩子死活。这样的女人男人大有人在。”

城门口时,薛凤仪被小猪撞倒,装着银行汇票和不多现洋的小包袱掉在一边,没有急时发现。紧接着,大家注意力都被独轮车吸引,匆匆上路后才发现包袱不翼而飞。冒着越来越密的枪声返回寻找也是一无所获。为这事,薛凤仪一路上都是不断自责郁郁寡欢。

“你看你,我就说了一句,你说这么多,都扯远了――”

“爹,娘处处为这个家操心着想。”梅月婵往火堆里扔了两把草梗,扭脸笑咪咪地望着陆伯平,扬起下巴指向旁边的薛凤仪:“爹觉得娘属于哪种?”

陆伯平回答道:“当然是贤惠的那种。”

梅月婵的眼光幽幽发亮,不得已用手指着薛凤仪,小声提醒他:“跟娘说。”

陆伯平平日的大方爽朗全然不见,一副磨不开面子的为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会儿,又心虚似地偷偷瞟了两眼薛凤仪,尴尬的在头上抓了两把。风中的肉香吸进鼻子,提醒了他的注意,起身卸下兔子腿,讨好地递了过去:“你娘当然是个好女人,兔子腿,给你吃!”

薛凤仪绷着脸:“兔子腿应该给阿黄,都是阿黄的功劳!”

梅月婵和梅君相视,忍不住扶住额头埋脸笑个不停。

突然,一种异样的声音,从身后的山上传来又仿佛来自地下。四个人略一凝神,霎时间,山上有大片的尘土轰然腾起。

梅月婵惊骇地瞪大双目,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无法预知的灾难,埋伏在这场颠沛的命途之中。哪一簇繁花似锦,哪一处又是恶水险山?只记得,那时,陌上花开,乍暖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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