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之下,李孝伯道:“魏主致意安北将军,可暂出见我;我亦不攻此城,何为劳苦将士,备守如此!”安北将军是刘骏的封号,刘骏是彭城之主,其致意刘骏,自是理所应当,但对刘义恭避而不谈,一为激将,二为挑拨。
张畅道:“安北将军致意魏主,常思面见,但以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备守乃边镇之常,悦以使之,则劳而无怨耳。”
李孝伯道:“卿家太尉、安北将军,是人臣不?”
张畅道:“是。”
李孝伯道:“我朝廷奄有万国,率土之滨,莫敢不臣。纵为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又何为匆匆闭门绝桥?”
张畅道:“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人思致命,恐轻相陵践,故闭城耳。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刻日交戏。”
李孝伯道:“令行禁止,主将常事,宜当以法裁物,何用废桥杜门?穷城之中,复何以十万夸大?我亦有良马百万,复可以此相矜。”
张畅道:“王侯设险,何但法令而已也。我若夸君,当言百万,所以言十万者,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此城内有数州士庶,工徒营伍犹所未论。我本斗人,不斗马足。且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君复何以逸足见夸也?”
李孝伯道:“王侯设险,诚如来言,开闭有常,何为杜塞?绝桥之意,义在何也?此城守君之所习,野战我之所长;我之恃马,犹如君之恃城耳。”
李孝伯道:“安北将军何不遣人来至我所?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小,观我为人。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幹来。”
张畅道:“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具。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使。”
李孝伯道:“王玄谟亦常才耳,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此境七百馀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接,崔邪利遽藏入穴,诸将倒曳出之。魏主赐其馀生,今从在此。”
张畅道:“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之为前驱,大军未至,河冰向合,玄谟因夜还军,致戎马小乱耳。崔邪利陷没,何损于国!魏主自以数十万众制一崔邪利,乃足言邪!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拒者,此自太尉神算,镇军圣略,用兵有机,不用相语。”
李孝伯道:“魏主当不围此城,自帅众军直造瓜步。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若其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
张畅道:“去留之事,自适彼怀。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
二人一番唇枪舌战,竟生惺惺相惜之感,李孝伯道:“长史深自爱,相去步武,恨不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