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源理深吸口气道:“不过陛下能言此,足见陛下也到了年纪。莫非有了中意的人选?这也极好,明年大婚正好亲政。”
小皇帝闻言只觉哭笑不得,呵了一声方觉意兴阑珊:“丞相专会败人兴致。”
“为陛下计,亦为挚友计。”张源理挺直了腰背拱手,“他名已褒贬不一,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你觉得朕能怎麽着他?”小皇帝再呵了一声,“杀了,放了,还是抓了绑了关起来?张卿啊张卿,若不是朕晓得你早有家室,免不得要疑心你了。”
张源理便又跪了:“陛下,微臣与贤靖王——”
“行了。”小皇帝哂笑,拉他起身道,“朕信你俩没甚麽。”
张源理无奈,只得起身。抬头见已近内廷便住了脚:“外臣不得入大内,还请陛下……”
“你去吧。”小皇帝松开手道,“城门已关,想来他会选明晨起行,你……送送他。金银珠宝他多半都不会带走,但无论大隐小隐总要生计。”
张源理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欠身道:“谢陛下厚赏!”
小皇帝闻言脚步一顿,气急败坏盯着他道:“谁说朕要厚赏!给他二百两足矣!饿死活该!”
“谢陛下。”张源理再拜谢后方告退。
小皇帝看着他脚下生风般去了,不免又一叹。
德公公等他站了一阵才驱前低声道:“陛下可要回寝宫了?”
小皇帝不语,因见远远一队侍卫举着火把过来。领头是个提灯笼的宫女,她上前盈盈一拜:“叩见陛下。”
“母后可安好?”小皇帝认得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绿意,便叫起了。
“谢陛下垂问,太后凤体安康。”那宫女礼后起身道,“太后请陛下往殿中一叙。”
小皇帝皱皱眉:“太后这是……唉,罢了。前面掌灯,摆驾康宁宫。”
阿虎躺着屋顶上仰面望天。双手枕在颈后,不时扭扭屁股。看着十分惬意,只有他自个儿晓得这身下琉璃瓦凹凸不平。坐着还好些,躺着当真叫背脊受罪。
他呼吸绵长轻缓,一身黑衣与夜色相融。不知多久,廊下宫中来来去去几班巡逻侍卫也没发现头顶上还有位不速之客。
阿虎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仿佛睡去了。唯有他自知正集中精神,将身下那华屋殿阁内的字字句句听得清清楚楚。
“母后!”
“陛下为何这般大惊小怪。”
“他,他——他怎麽会在母后殿中!”
“陛下是问哀家为何抓他,还是问哀家怎麽抓的他?”
“……母后可知他是谁?!”
“不知岂非滥杀无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