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昏白透过薄纱,隐隐的透入房间。
房间内满是暧昧的气息,只是这暧昧中却参合这极其苦涩的酒味。
宫君墨单腿弯曲撑着身子坐在床下,垂着头,背靠着一边床柱,衣服凌乱的披挂在身上,目光焕散,整条胳膊失力的搭在膝盖上。
“太女……太女可醒了?陛……陛下召唤你去!”门外传来婢女磕磕绊绊的声音,声音离房门很远,显然不敢靠近。
宫君墨瞥了一眼房门,门外的日晨渐渐升起,却驱散不掉房间内的黑暗。
她的手越捏越紧,捏的骨节发白,倏地,她将手中的东西猛地掷了出去。
“砰”的一声,手中之物被砸在门面,将木门击的一晃。
接着,又是“哐当”的一声,那物掉落在地,碎成几掰,只留下一地绿而发亮的碎玉块。
婢女像是被吓到,立在门外,不出声了。
似乎什么都已然无所谓了,宫君墨甚至希望宫帝立即进来,严惩自己干的好事。γцsんцщχ.©Θм(yushuwx.com)
门外响起“哒哒”的马靴声,那是待卫们的制服鞋,她的待卫有很多,此时也不知道是那一个,来到了她门外,咳了两声,宽慰道:“太女莫急,属下会找个理由在陛下面前搪塞过去。”
“哒哒”的马靴声又走远,还多了绣花鞋的轻踏声,明显是待卫将那小婢女带走了。
孤才不急,孤急什么?
宫君墨的胳膊抖的不停,却固执的对自己说绝不在乎。
手臂渐渐抖的成了大冬天穿着单衣站在大雪地里才会有的形态,牙齿跟着打颤,上齿和下齿磕个不停。
看来是安静不下来了,宫君墨用发抖的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瞪大了眼睛。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自己强迫了少傅!
不,不但是强迫了少傅,而且还一直在用最恶毒,最下流的话刺激她。
宫君墨用躁动不安的手按住了头,可完全不能阻止身体如电击似的晃动。
她又将双手覆盖在了自己脸上,一些液体从指缝间渗出来。
在宫君墨的紊乱的脑海里,林月虞含泪祈求的场景反复出现。
而她的手间,似是还残留着对方的痛苦。
宫君墨的心被拧成了麻鞭。
可是……可是林月虞为什么要害她?
为什么要将乳母做过的事又做一遍?为什么?
宫君墨越是这么想着,心脏便越是绞痛。
她好似正处于一迷茫的密林之中,分不明,辩不清。
五指用力,指尖陷入了面颊的皮肤。
不对!不对!
宫君墨猛得摇头。
为什么即使自己那般的对待少傅,那般的逼迫少傅,她却还是不向外求救?
明明她只要叫一声……叫出一声,就能得救!
少傅让自己信任她,她说她不想让父皇进来。
可是自己不信任她,一股脑就认定了她就是要害自己。
甚至指认她不求救是因为身上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味道,随时可以拿此威胁自己。
可是……可是她若真的要害自己,又何须这么麻烦?
当时宫君墨已然是昏了头,可如今想来,却觉得自己更像是在以她根于权谋的思维,以她害怕再次被林月虞欺骗的警戒心,来揣测来林月虞给林月虞判刑!
因为心中已经给林月虞定了罪,所以,她便根本不会再去听林月虞说什么,因为无论林月虞说什么,都会被她当成了谎言。
“殿下,你信任我好不好!”
林月虞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在宫君墨耳边响起。
宫君墨抱住自己头,开始往床角撞。
一下又一下,撞的床剧烈摇摆。
在安静的房间显得很是突兀。
在这掉针可闻的空间内,她又倏地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眼眶翁动的看着倒在床铺中的少傅,缓缓伸长了手。
林月虞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是白的,被哭湿的头发都还没有干,双眼紧闭,完全没有要醒来的势头,只在之两眉间紧紧起皱,可见睡的极不安稳。
宫君墨将手停在了她的眉间,手指还在发抖,始终对不准眉间的位置。
当在手指快挨到那皱起的小山丘时,宫君墨突然缩回了手。
因为,林月虞的眉间丘又迭了一层。
她不想自己碰她。
她一定已经恨透了自己。
昏迷中的林月虞的身体突然发起颤来。
宫君墨眼睛大睁,冲出门了,顺手逮住了一个婢女。
婢女惊恐的看着他,直接跪倒在地,直呼:“太女饶命!”
自己已然可怖到这种程度了吗?
“干净衣服在何处?”
婢女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可知,干净衣服在何处?”宫君墨提高了音亮。
婢女瑟瑟发抖,“太女,贵妃旧宅没有备多余的衣物。”
宫君墨愣了愣,又冲了回去。
肤色早已失去了正常女孩所应有的红润的林月虞还在发颤。
少傅很冷,被子不够用,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宫君墨手忙脚乱的解自己的衣服。
她想脱掉自己的衣服给林月虞盖。
可是自己的衣服刚一碰到林月虞,她眉间的凸起就又高了。
她甚至不愿意被自己的衣服碰。
宫君墨心中怅然若失,拿开了自己的衣服,想用林月虞的衣服盖住她。
可是转眼一圈,宫君墨才发现,林月虞哪里还有什么衣服?
她的衣服……都已经被自己全撕碎了。
宫君墨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床单,想用床单包裹住林月虞。
但刚一抬起,连抖开都不用,就看到了白色床单上的大片血迹。
难以想象,林月虞昨晚有多痛。
宫君墨攥着床单,牙齿扣着嘴角,咬出了血迹。
她将床单丢在房间内木架上装着水的金盆中,用力揉搓。
身为太女,她从没洗过衣服,但是她想少傅冷,一定要得有什么东西盖才行。
脑子里乱哄哄的,手上也只会蛮力搓,清水很快就变成了红水,床单却还是没有洗干净。
她想起她府里的丫头们洗衣服时,会往水里加些东西,那种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加入后,衣服就能洗干净。
可是宫君墨现在什么也没有,她只能用蛮力搓。
“嘶!”她皱了皱眉,这才发现手侧的上红色不是红水染上的,而是她把自己搓掉了皮。
宫君墨一掌打在木架上。
她想,自己果真是个废物,连少傅想要暖和一点这个要求都做不到。
宫帝已经离开,宫君墨将林月虞用小心翼翼的裹好,如怀揽一颗镇国明珠似的紧紧的抱在胸前。
林月虞还在皱眉,可宫君墨没有办法,她不愿让其他人触碰林月虞的身体。
直到将林月虞放上了马车,宫君墨才松开手,远远的坐在一边,怕自己的气息扰闹了林月虞的安稳。
她看着林月虞苍白的脸色,将头沉了下去,埋进了两手之间。
周墨并不在府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宫君墨将林月虞安置在了客房,她不敢将林月虞抱回她的房间,她怕林月虞醒来看到自己在她的房间会更加惊恐。
她谨小慎微的给林月虞擦拭身体,少傅恍如一件破碎的瓷瓶,她企图一块块拼回,生怕一不小心就让瓷的裂痕更多。
做好这一切,宫君墨强撑这身体走出了房间,手下问她话,她却答非所问,或是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晃晃悠悠的上了轿,往太医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