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9节</h1>
让冷眼旁观者落入污沼,让高高在上堕入尘埃,而他成静,此去必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为天下,更是为她。
成静原本清澈温和的双眸中,骤然闪过一丝不甘的冷意。
谢映棠借着昏暗的光,也心惊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连忙抱紧他,摇头道:“我没事,静静不要为了我生气,你放心走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抿唇,冷道:“我不在时,你便尽量呆在皇后身边,千万不要四处乱走,亦不可与世族妃嫔往来密切。”
“好。”
“饮茶用膳切记让人先试吃,平日保持清醒,切勿饮酒。”
“好。”
“若有不便之事,大可求助三郎。”
“好。”
他低头看了看她,怜惜道:“若是想我呢?”
她咬了咬下唇,“若是想你,我便瞧瞧你给我的玉佩,或者临摹你的字。”
“好。”他声音忽而低哑下来,又好好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等下回相逢,我必将你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再也不分离。”
“好。”
第64章 无趣…
成静走了。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谢映棠没有喜欢过一个少年郎,也没有嫁过人,那些那她刻骨铭心的种种,都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们唤她“翁主”,给她将宫殿布置得温暖舒适,寸步不离地看守着她,她与他们说话,他们便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宫里的人都是一副面孔,谢映棠觉得无趣,又过了几日,才向皇后提出要熟悉的人侍候的事情。皇后应下了,红杏被特许入宫陪侍,入宫时特地带了成府的枕头软褥,谢映棠一贯恋床,终于在那一日抱到了熟悉的软枕,忽觉心安。
可心里又空落落的。
红杏站在屏风外倒茶,正要将茶端上来,才堪堪绕过屏风,便看见谢映棠伏在床上,将小脸埋入枕头,轻轻地蹭着。
仿佛是蹭着那人温暖的胸口,只是这一回,没有人抬手回抱着她。
那人走了,走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日日为他担惊受怕。
红杏忽觉心酸。
她眼眶不由得红了,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强笑着上前,“夫人这是想郎主了吗?郎主是何等人呢,一定会很早回来的。”
谢映棠坐直了身子,仰头勉力一笑,起身接过茶道:“你不必伺候这般费心伺候着,如今你我二人身陷囹圄,也没多么讲究。”
红杏忙道:“您莫说这样的话,照顾您是我的本分,更何况,郎主也希望夫人好好保重自己。”
谢映棠食指摩挲着杯沿,没有说话。
后来几日,委实无聊得紧,谢映棠百无聊赖之时,便去找皇后说话。皇帝将她留在宫里的理由是“姊妹叙旧,也好有个照应”,谢映棠索性日日陪着阿姊抚琴烹茶,不管前朝的事情如何,只静静等候成静的消息。
她从前时常随母亲入宫,倒不大与宫中的其他妃嫔来往,而今陪在皇后身边,便少不得要见到那些时时刻刻过来请安的妃嫔,皇后自小被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培养着,十六岁便嫁去东宫为太子妃,自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谢映棠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一边,侧目瞧了瞧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嫔,再看看端庄威严的阿姊,心道果然还是她的阿姊最有气度。
或许,正室与妾室的区别,大概就在此处?
谢映棠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暗暗庆幸,还好她家静静只一心一意待她一人,若作为正妻还要面对着丈夫的三千佳丽,那得多伤心呀。
想到成静,她又不免垂下眼来,满眼落寞。
谢映棠心不在焉着,看着那些妃嫔巧舌如簧,一个个口腹蜜剑,争奇斗艳,她们的笑容不知是真是假,有人在这场无声的硝烟中落败,惨淡而去,而有人趾高气扬,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骄傲离去。
谢映棠看着,又好像没有看到眼睛里去,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便懵懵懂懂地随着阿姊进入内殿,姊妹俩说话喝茶,安安静静,相对无言。
谢映棠的面容隐在缭绕烟雾之后,尖削小脸上细眉弯弯,梨涡若隐若现。
对于这个妹妹,皇后不可能看不出她的怏怏不乐,但她除了是谢族的女儿,是谢映棠的阿姊外,她更是一国之后,她明白成静对于陛下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明白为何要留谢映棠在宫中。
皇后心里也不忍,便只好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棠儿,既然入宫了,便要学会随遇而安,阿姊会好好护着你的。”
谢映棠摇头道:“我执意嫁给成静,这个结果便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怨阿姊,亦不怨陛下,若我夫君能早日归来,更是皆大欢喜。”
“你能想通便好。”皇后欣慰一笑,抬手拔下她鬓边凤尾牡丹镶玉金步摇,斜斜插入谢映棠的乌黑缎发间,笑道:“好物宜配美人,这钗子配你,便送你罢。”
谢映棠抬手抚了抚钗子,抿唇笑道:“谢谢阿姊,只是阿姊也是美人啊。”
“本宫再美又有何用?”皇后侧首低叹,“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本宫之容色,终究不及百花盛放之美。一国之后,也当以贤为首要。”
皇后说这些话时,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无奈与落寞,却在抬头的瞬间,她闪烁的眼眸深处又恢复了温柔从容,华贵的凤冠下,她两靥的金钿却发着盈盈之光,如此端庄,如此秀美。
这便是皇后,永远都秉承着骄傲的仪态。
谢映棠一时无可安慰,只握紧了阿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