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静垂下眼,扶着握柄的手微微攥紧。
谢族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原本想等最后的时机,等到兵权局势发生变化,他便可与谢太尉提条件,用来换她。
再有谋略手段的人,单凭一己之力,也不可能胜过根基如此稳固的大族。
可如今……去他娘的时机成熟!
他再忍,便不配娶她。
成静将门轻轻阖上,快步去了书房,召来子磐等人,让他们即刻送口信出去。
随后,他回到卧房,坐在床边看着谢映棠,等她慢慢苏醒。
后半夜时,谢映棠浑身发热。
她本就生病了,这回出来吹了冷风,加之情绪过于激动,又受了伤,便昏昏沉沉地靠在成静怀中,额头滚烫,只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他裹紧她的身子,一点点喂她喝药,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郎中在屏风外惴惴不安道:“这位小娘子……许是之前就染了风寒,尚未痊愈,又受伤受惊,才再次引起热症。”
成静抿起唇,眸子冰冷。谢映棠伸臂搂住他的脖颈,将柔软的脸颊轻轻贴在他颈边,声音细若蚊吟,“我从小就身子不好……谢府有专门为我诊治的郎中……静静将我送回去罢……”
她还是担心他,若被人发现她在他这里,定会牵连了他。
成静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我不会把你还给他们,他们既然对你不好,便由我来照顾你。”
她眼睫微动,将他搂得更紧,一言不发。
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又低声道:“你若累了,便闭上眼睡一睡,我保证,一直在你身边,再无人欺负你。”
她听得他在她耳畔说话,声音低沉而温柔,脑子里却混沌一片的,不知他说了什么,只是意识到,他是在安慰她。
她唇角无力地一扯,眸子阖上,通身力道登时一泄,又再次昏睡过去。
成静定定地看着她,等到她再无动静,才又将她安置好,起身将郎中唤出去。
谢映棠年幼多病,体质特殊,那郎中也觉得实在有些无从下手,不知她平日忌讳,怕用错了药。
成静只好让他开了温和的方子,暂且让她舒服一些,然后坐等天亮。
天亮之后,谢映舒亲自带兵围了成府。
谢三郎本在书房浏览卷宗,却忽然听得下人来报,说洛水身子不适,期望他去探望一二。谢映舒近日心情甚差,倒也有几分放松的心思,索性去她那处走了一遭。
洛水在他面前撒娇,她一向守规矩,那夜却十分心思玲珑,他一时来了兴致,便在她那处歇了一会儿,她又说怕他闷得慌,便备了酒菜,让他这样席地坐着用膳,自己在一边弹琴给他听。
他那时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颔,调笑道:“你今日倒是格外的乖巧,是觉得我冷落你了?”
洛水低眸,露出修长白皙的一段颈子,轻嗔道:“郎君公事繁忙,妾讨您欢喜是应该的。”说着,又亲自为他甄了酒,眸底含情脉脉,两靥升起红晕来,煞是娇怯动人。
谢映舒不曾疑心,接过酒喝了,随后便困意来袭,被洛水搀到了床上。
翁主打晕许净安逃跑之事传来,侍卫急急敲门,洛水却道:“郎君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罢。”
那一夜,侍卫见无法叫醒三公子,阖府上下搜查未果,便只好去告知了谢太尉。
谢太尉雷霆大怒。
许净安被郎中瞧了,说没什么大碍,却哭哭啼啼的,好不伤心。谢映舒醒来时已过了许久,他匆匆赶来,却发现妹妹失踪了,只有一个许净安在那处跪着,低声述说谢映棠的过错。
他若能早些亲自抓到她,或许此事可以压下,不会惊动太多人。
可为时已晚。
谢映舒素来了解这个妹妹,他在心中细细想了一遍她可能去的地方,才发现有一个地方,侍卫是搜查不到的。
一墙之隔,成府。
三郎当即主动向谢定之请命,再也不客气,打算直接带兵包围成府,临走辞别父亲时,他低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许净安。
谢映舒站在成府门口,官兵人人手执兵器,一路冲撞进来,府中侍卫阻拦不得,连忙去通报成静。
谢映舒冷冷站在院中,看成静快步走来,劈头便道:“把我妹妹交出来。”
他眸底深黑,眼底怒色浓重。
显然是已经气极。
未出阁的女孩子屡次逃跑不说,翻墙去了别人家里,甚至极有可能孤男寡女共度一夜。
简直反了天了!
他在父亲面前不表现怒意,可一旦看见成静,心里那股愠怒便如火一般燎了起来。
成静垂袖站在他面前,淡淡道:“三郎带兵私闯朝廷命官府邸,合规矩否?”
“谁敢说不合规矩?”谢映舒嗓音清冷,隐隐压抑着怒气,“倒是你,敢将我妹妹藏起来,自身都难保罢!”
“口口声声私藏翁主,敢问三郎一句,令妹昨夜为何而逃?”成静倒也倦于否认,直接质问道:“是被逼得如何走投无路,才会选择翻墙逃出?三郎唤她妹妹,可有真当她为亲妹?”
谢映舒怒道:“由不得你来质疑!”他猛地甩袖,下令道:“给我把人搜出来!”
“慢着!”身后一声清喝,谢映展快步走了进来,拦在了谢映舒面前,急急道:“三郎何必大动干戈?将妹妹带回便是,如此行事,洛阳城中旁人如何作想?”
谢映舒倒是没想到,谁都可能过来解围,偏偏解围之人却是他那庶出的兄长,倒是似笑非笑地开口,眼底一丝笑意也无,“阿兄这是要帮着成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