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折难得白他一眼:“这话你可别让林卿卿听见。那阿嬷对她而言,比得上生身母亲。”
顿了顿又道:“我觉得如此也好,总归是要翻脸,不能回回让公子后退。”
风止原本还觉得理亏,将林卿卿的阿嬷当做无关紧要之人。这时陡地又涨了气势:“这是翻脸的事吗?月折,陆安之为了美色意气用事,你可不能跟着糊涂。这敌人可不是寻常的江湖帮派,那是手上握着神羽营的四皇子。与皇子对峙,我怕你们整个三辰宫都要搭进去。”
月折瞧着风止的脸色愈是不好,轻飘飘反问:“往日不是昭王说得最多,不必一直忍让?”
月折一贯叫他风公子,何时叫过昭王。这语调猛地就生疏了?
风止一时没心情在意,只道:“我当然是见不得陆安之受气,他每年去祭拜母亲都都要被人伏击,每次都是白白受罪。但是月折,如今四皇子在朝堂声望欲隆,将来他荣登九五,你家公子难道还要与天下为敌?”
月折听到这忍不住笑了:“谁说一定是他登基?”
“那……”风止一张嘴,顿时不言语了。
另一种可能,他不是不曾想过,只是从一开始陆安之经历的种种,便是断绝了那种可能。如今月折提及,他才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的精神亦是松了下来:“对呀!凭什么这天下定是他的?”
……
林卿卿醒来时,外头天光大亮。她看了眼周遭的摆设,才觉出这是在三辰宫她先前住的屋子。
“阿嬷,我阿嬷呢?”她睡了许久,水米未进分毫,这时忽的出声亦是绵软无力。幸得月折本身耳力好,方才立时进屋,坐到床侧将她扶住。闷了闷,才低声道,“公子已经着人将她葬了,卿卿,你……你想开些。”
“不!”林卿卿下了床便要跌跌撞撞向外走,月折忙扶着她,终是带她来到阿嬷的青花冢。
另一端陆安之得到信的时候,月折已是带着头脑昏沉的林卿卿回了屋子。
前来与陆安之禀报之人,紧接着便道:“林小姐还说,她想见一见林昌邑。”
陆安之并不意外,只道:“去将人捆来吧!”
那人当即便要离去,顿了顿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林小姐原话应是:我想最后见林昌邑一面。”
最后?这是预备全然不要父女亲情了。
是夜。
林昌邑忽然到了陌生之地,他被人打晕,直至到了这间房方才悠悠转醒。来人似还有几分客气,不曾将他摔在地上,而是搁在了一张椅子上,只是手脚皆被束缚。
房间昏暗,唯一侧高处有一个小窗,却是容不下人,他也省了从那里逃走的心思。
林昌邑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先是有人搬了一把椅子,后是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入。
林昌邑登时瞪圆了眼睛,眼前是何人,分明是他在大婚当日消失的女儿,还有当初不遵守诺言额外敲诈他一笔银钱的三辰宫之人。
这里是三辰宫?
他的女儿这是又被掳来了?只是若为了钱财,将他的女儿掳来便是,为何今夜将他也给弄来?
林昌邑拧着眉,转瞬便是不可自已地张开嘴。
林卿卿与那女子进门,却是林卿卿坐在了对面那椅子之上,而那女子站在林卿卿身侧,仿似只是来保护她。
这情形……
林昌邑附和着先前疑虑,顿时懂了。他的女儿哪还是那个小可怜的模样,她是一朝被掳,转而就在三辰宫站稳了脚跟。
只是这脚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手段?
美貌?林昌邑默然思虑着,这应是最大的可能,毕竟那女子只是三辰宫宫主的手下,这三辰宫的宫主沉迷于林卿卿的美貌也未可知。
林卿卿不知林昌邑脑子转得飞快,更不知他迅速清醒。只是在来之前细细问了月折,阿嬷到底死于何人之手。
月折道:“当时有几路人马,并不知具体何人所为。大约不是林昌邑手下之人,只能算辗转有些关联。”
月折说得稳妥,若非林昌邑一心要杀女,也不会为人钻了这样的空子,但也确实不是林昌邑所为。
林卿卿凝着眼前人,他还是一派慈父的和善模样,只教人觉得虚伪可笑。
不等她开口,林昌邑便是慌忙道:“卿卿,这是在哪?你怎么又和这位女侠在一起?”
林卿卿眼睑微垂,事已至此,他竟还装得下去。
遂缓缓道:“我见着阿嬷了。”
话音一落,林昌邑脸色陡地一凉,转瞬又是解释道:“卿卿,这事你要听我解释,当年那些事只是不得已为之。”顿了顿,又似恍然大悟一般,颇有几分悲痛,“女儿,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就要让人将为父绑来?我可是你的父亲。”
“你你……”林昌邑仍是佯做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又去见了女侠?”
林卿卿看他那般模样,甚至懒得说一句,你不是见过月折么?
她只轻笑道:“你应该问我,大婚之日怎么没死?”
“死?谁要你死?”
林卿卿唇边笑意愈凉,果然这人面具戴久了便是摘不下了。她随即起身,一面道:“林昌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随后又同月折道,“杀了他吧!”
林昌邑见林卿卿竟是做了真,不念半点父女情意,当即大吼:“卿卿!我的女儿!你再听我说一句好不好?只一句,就当我养了你十六年,再听我一句!”
他急切地说罢,又示意此话仅可说给林卿卿一人听。
月折迟疑了会儿,到底是走出门。毕竟林昌邑被束缚,不能伤人。
确认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林昌邑这才拼力伸着脖颈,一面小心道:“陆安之现在可喜欢你?”
嗯?
林卿卿一脸莫名,她原以为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至少,狡辩几句,或者反省几句。怎的没头没尾忽然提及陆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