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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媺娖发誓她只是下楼扔个垃圾,怎么一回来家里客厅沙发上多了那么大一个男人?!
她喉咙紧张地吞咽了下,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已经决定了,悄悄走近貌似正昏迷的男人跟前,然后一拳击中他的下巴。让他知道非请勿入是什么后果。
等走近他身边,朱媺娖这才发现,或者是注意到,他穿的竟然是古装。看他衣裳的下摆层层叠叠,又是纱又是绢的,都不知道穿了几件。现在可是八月份,他不热吗?
审视完这人的穿着,她顺其自然地去看这男人的脸。还挺好看的。
脸庞柔和,下颌并不锋利。鼻梁直而挺,嘴唇薄而淡,眉眼形状倒也和他的穿着一般,古香古色。可惜他细眉紧锁,像是有什么忧愁。而眼角处些许的轻微皱纹和他全白的头发让朱媺娖明白这不是一个年轻男人。
不知不觉间朱媺娖已经松了拳,算了,还是把他叫醒,兴许有什么误会呢?这是尊敬老人,绝对不是什么为美失智。
就在她准备叫醒男人,这时男人眼睫微颤,他,他要醒了?朱媺娖眼都不敢眨就这么紧张兮兮盯着,同时大脑里一个声音占据脑海:他的睫毛好长啊!
男人慢慢睁眼,乍然醒来让他头脑一阵晕眩,他不得已用手扶住发晕的头,失焦的双眼在见到眼前之人后,终于变得清澈,他轻轻一笑,开口便是:“媺娖”
若说他睡着了是一副水墨,那么睁眼后,便给黑白画卷填入万般色彩。
朱媺娖愣住了,她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男子只叫了她一声,便伏在沙发上低咳,“咳媺娖,帮先生倒碗水来。”
朱媺娖顾不上奇怪,眼前男人的咳嗽让她有些担心。她赶紧去饮水机前接水,她自己是喝凉水习惯了,也就顺手接的是凉水。接到一半才想沙发上那位看起来莫名脆弱,应该喝温水才是。
“给,小心。”
朱媺娖双手拿着玻璃杯递给他,眼中不掩担忧神色。
男人接过水杯,眼神温柔,竟然安抚了朱媺娖不安的心。
朱媺娖见他小口抿着,苍白的脸也渐渐有了颜色。她这才放下心,在他对面坐下,也渐渐恢复理智。
朱媺娖看着眼前优雅矜贵的男人,踌躇开口,终于问出心中疑问:“先生……您是谁?您怎么到我家了?”
“啪嗒!”
男人听了她的发问,霎时脱力松手,玻璃杯摔在地砖上发出巨大响声,喷溅的水液和碎渣沾染在男人繁复的衣袍下摆上。
而朱媺娖也成功看见,男人温和含笑的表情,也和水杯一般,彻底碎掉。
“媺娖,我是先生啊!”男人焦急喊道,抬手欲向她肩膀抓去。却敏锐发现她眼中的陌生甚至还有一丝抗拒,他蜷了手指,手只好无力垂在袖中。
“先…生…?”
朱媺娖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她不明白这个称呼的含义。在当今社会,“先生”是对男人的礼貌称呼,或是称自家丈夫。可是…我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位美人啊!
人对美丽的事物耐心都是很多,朱媺娖也是。她依然耐心询问他:“那这位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呢?”
“宋晋。”
男人听到她问自己名字,悲伤的脸上又是一痛,只低声说了名字,就彻底垂下眼睛,不再去看她。
朱媺娖摸摸头,怎么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全是哀怨。我做错什么了?
朱媺娖当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她都什么还没对他做呢!
她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问:“那您的家在哪里?我送您回去。”
“晋大梦一场,醒来便见到了姑娘。至于家?呵……晋无家可归。”
宋晋的眼落在了朱媺娖脸上,眼中似有无尽言语想要对她诉说。叫朱媺娖看来,除了悲伤竟然还有委屈,这叫她愧疚得不行,可惜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嗯……那您认识家人朋友吗?我可以帮您联系。”朱媺娖的声音小了许多,理智告诉她这是应该问的,可是心底一个声音也对她说,再这样问下去,宋晋爬受不了。
听到“家人”,宋晋抬眼只看她,过了会儿,他的眼睛渐渐又失去颜色,整个人又散发这悲伤哀怨的气息。
“啊这……”朱媺娖站起身,着急捶着手,“这要怎么办?”
宋晋干脆不再理她,头扭过去,兀自悲伤着。
朱媺娖认为,这位老人家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导致记忆混乱。见他可怜巴巴的,她又不好意思丢下他不管,“这样吧,在您找到您家人之前,您就在我这里住下。”
这话说完,宋晋的嘴唇终于再度弯起,他含笑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媺……姑娘。”
朱媺娖听了他对自己的称呼,心中不满。她还不知道,仅是初见,她就不远和他远了距离。也直接说道:“我叫朱媺娖,您开始不就叫我媺娖嘛?就叫我媺娖就行。”
“好,媺娖……”
', ' ')('这声媺娖,他唤得自然而然,熟稔无比,仿佛之前有无数岁月,身边都有这么一个人陪伴。
“咳…咳咳…”宋晋又捂着胸口,眉头轻皱在咳嗽。
美人虚弱的样子都这么美啊……朱媺娖摇摇脑袋,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了?”
宋晋虚弱道:“外衫沾了水,有些凉意,媺娖这里另有衣裳吗?”
啊!美人的身子好弱,一杯水都能着凉。可是看他都超过一米九的瘦高个,自己的衣服更不可能让他临时搭一下了。
朱媺娖摇摇头,“不过没事,我先帮您吹干。”
宋晋这还在疑惑,那边朱媺娖已经拿了电吹风,插上插座,打开开关,调到热风,对着他的衣衫呼呼直吹了。
这番景象惊住了宋晋,他指着电吹风,强行压住嗓音里的颤抖,“这是何物?”
一番短暂相处下来,朱媺娖已经习惯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了。她看了眼吹风机,笑着对他打趣:“您这梦做的,您认得我,却不知道吹风机?”
之前只想着看媺娖了,现在宋晋才注意到周围环境,这里根本不是大明,更不是小弗朗机。
宋晋失神看着周遭他完全没见过的奇异景象,喃喃问道:“媺娖……这里是何处?”
“瞧您问的,这里是我家啊!”朱媺娖理所当然回道。
宋晋粗略看了一圈,比之当年,除了一堆不可名状的家具以外,实在是太狭小了。
他一脸心疼,“委屈你了,媺娖。”
朱媺娖眨眨眼,“啊?”
不过她也没多想,摸了摸他已经干了的外衫,“走吧,我们出去,给你买衣服,宋晋。”
宋晋本还在为她口中的“我们”一次高兴,谁知下一刻就听到了自她嘴里,无比疏离、陌生的称呼。
朱媺娖看他脸上好不容易再现的笑又给僵住,一副被自己拿刀捅穿了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朱媺娖的小脑瓜子开始飞速运转,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您刚刚说您是我的先生,那我就叫您先生!”说完就怕他不信,还找补一句,“您就是我的先生!”
他的媺娖…果真不记得他了……
最后那一年,宋晋的病愈发严重,神识模糊,常常昏厥,少有清醒。他知道自己时间快到了,他趁着自己还醒着,拉着她的手给她道歉,明明承诺好了永远陪她,却要先走一步。他应该满足了,缘分是如此地折磨,为什么要他一头斑白时,才惊觉深陷爱情。
媺娖,你一定会悲伤我的离去,但不要沉湎太久,好不好?更不要陪我一起,我还想等你下来时,和我说说小弗朗机最新的奇闻异事。
只是他在地府徘徊许久,睁眼却是……
宋晋本为能再见她而幸福满足,却因她一句“您是谁?”给彻底打入无间。
他想知道是不是她在和自己说笑,可是观她神色,陌生……陌生得让他觉得残忍。
不…不…不是这样的!
他想伸手触碰她,看见的却是她的抗拒。
他只能缩了手。
没事。
这是媺娖对我的惩罚,是她苦苦追寻自己数年,自己无知无觉的惩罚。
这次就叫先生来找你。
先生会叫你,再一次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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