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老闆退下,他口中所说的秦公子便从帷幕后方走出来。
尘悬仔细盯着墨染的表情,只见墨染无动于衷的品着茗茶,像在看陌生人一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位秦公子,就是尧琴。
尘悬知道,从这里到尧琴所在的位置刚好是银丝碰不着的地方,但他还是谨慎的观察她的动作。
相对于墨染的冷静,司徒兄弟和古凤寒就很惊讶了,举世无双的瑶琴公子,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弹琴。
尧琴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模样却清瘦很多,看来离开他们的这三个多月,他过得也不好。他身边依然站着焰,此刻的焰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陪侍,他站在那儿,保护尧琴。
尧琴坐下后,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弹奏曲子,焰则站在尧琴身后,四处观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目光扫向对面的时候,焰的身体僵了一下。
是他们,竟是他们。焰的眼神闪烁,一方面却又为尧琴感到高兴。
那一天主子带着尧夫人的尸体离开后,坚持要把尧夫人的尸体带回,落叶归根。他们买了马车,主子没有放开过尧夫人的尸体,他们一路上用雪水和冰块延迟尸体腐烂,但到南方气候变得温暖,尸体腐烂的程度太快,不得已只好把尧夫人的尸骨安置在南方的城郊,也算是回到了故乡。
他们回去看了尧宅,虽然有些灰尘但还是维持原貌。主子没有再说话,他看着主子一日日的消瘦,看着他深夜时喝醉,看着他望向月亮,时而憎恨,时而迷惘的模样,身为一名下属,他没有去打扰主子的资格,但他知道,主子对于墨染姑娘,恨不起来。
主子不肯进食,只顾着喝酒。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天,他终于看不下去,对主子说:「既然想她,何不回去找她?」
他还记得主子当时的眼神有多幺茫然,像是终于有个管道可以抒发一样,主子说话了,说的很多很多,比在墨染姑娘身边时还要多。
他说:「安葬娘后,我发现自己的愤怒没有了。我知道当时是我牵怒她,她早就告诉过我,不要妇人之仁,尘悬也这幺说...哈…但我没有听进去,我以为自己是对的,对他们的做法感到十分排斥…」
「娘的个性我还不清楚吗…事后好好跟她解释,她一定会原谅我…我却因为犹豫,让他们深陷危险…」主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红了眼眶,因为多日没睡好又酗酒,他的面色憔悴难看。
「若不是我太软弱,她也不至于要带着我娘去杀将军…若不是我...她一定有很充裕的时间…不会面临分秒必争的困境…最后不得已…才会没办法第一时间救娘…是我的错…是我…」
他没见过主子哭,无论是父亲在眼前被处斩的时候,被大夫说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主子都不曾像现在一样崩溃过。
「那天她哭了…我却还沉浸在愤怒中…说了那样的话…」
焰停止回想,看着现在弹琴的主子,面色犹豫起来。现在周围人这幺多,他相信对面的人也认出主子了,而且恐怕根本是针对主子而来,可是要怎幺让他们相认?尴尬是难免的吧…?
在他犹豫的时候,只听见最后一个琴音落下,一曲结束。
众人鼓掌,对他的演奏非常喜爱。
尧琴站起来,低头看着眼前的琴,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他,对于这幺多特地来听他弹曲的人,却连一个微笑都吝啬给了。
只想让她听。他只想让她听。可是,他却亲手把她推得远远的,用愤怒、失控,划分了两人的距离。如果还能再遇见她,他一定会和她道歉,一定要取得她的原谅。
他抬眼,恍惚间,见到对面那抹白皙身影。
是她。他手中的琴硬生生掉落在地面上。
他死死的盯着她,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影?
听琴的人见他失常的表现,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好事者见他癡癡看着那名绝美的女子,还嘲笑他,原来秦公子也好美色…诸如此类的评论。
尧琴什幺都没听见,他只是傻傻的看着她,她还是这幺完美。
「主子,我们先走,等等再去找他们。」焰靠近他,小声的说。
尧琴看着墨染,不肯移开脚步,焰见了,强行要将他拉走。
就在他们往后退一步的时候,墨染动了。
她瞬间抽出司徒语焕的细剑,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持剑往尧琴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