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朝廷税收增加,各地粮食也丰收,只是跟准噶尔打战却是没什么战争财可发的,耗费的钱粮已去了几年积攒的大半,再加上连年各地赈灾也费了一些,如今却是难有余力来压制这些奸商……雍正不由有些头痛。
七月二十九是李荣保的寿辰,云珠禀了雍正后提前两天回了富察府,此时大震已过去七天,一切初初安定,只是还有余震频频发生。云珠虽然让郭嬷嬷等回了娘家探望,知道没有家人亲戚在这次大灾中丧生,可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些伤的,特别是年纪已高的三婶阿穆鲁氏(马武妻),被落下的梁木砸到肩膀,又受了番惊吓,也是躺在床上养着。
这次时间紧迫,云珠也没有亲自动手给父母做什么饭菜了,家中也坍塌也不少地方,好在大哥傅广成在京任职,几位成年的哥哥除了二哥、九弟也都在京中安然无恙,家中才不怎么慌乱担忧,更有余力安抚族亲。
“你事情多怎么还出来!”瓜尔佳氏知道女儿如今主持着宫务,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见她在这种时候还出宫回家不由说了两句。
“放心,皇阿玛知道我来的。不亲自回来看看女儿这心安不下来,再说,阿玛的寿辰不能办了,女儿备的寿礼却不能不孝敬啊。”知道瓜尔佳氏在担忧什么,云珠笑盈盈地安抚道,“家里没什么人受伤吧?”
“你不是让郭嬷嬷来看过了?!家里只是塌了一些不结实的房屋及撞坏了不少家俱摆设,人倒是没什么大碍。”瓜尔佳氏摇了摇头,“嫁出去了还这么操心娘家可不行。”
估计受灾严重的还是平民百姓。“嫁出去我也是富察家的女儿呀,阿玛你说是不是?”
“嗯,说得对。”就是身份再尊贵也是我李荣保的女儿。李荣保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又熨帖,转头吩咐妻子:“先让人准备云珠喜欢的饭菜,我要跟女儿好好说说话。”
“哎。”瓜尔佳氏心知女儿如今考量的事都是攸关朝廷、后宫、家族的,也不打扰转身出了屋子。
“阿玛,家中损毁的物件可还严重?”
“就是磕坏了一些边边角角,修修倒是能用,只是我们这些大户人家却不好摆了出来丢脸面。”李荣保觉得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你有什么想法?”
“阿玛不如找些木匠将奴才们用的家俱修好,然后捐出去给灾民使用……至于一些木料好的,自己留着屋里用或是赏给表现出色的奴才管事,我想他们都是乐意的。再者,阿玛可与伯父商量一下,拿出点银子存粮捐出去救灾,为灾民尽一点心意。只是,这捐助的银两不可多也不可太少……这个度还得阿玛跟伯父拿主意。”
“国库的银子不多了?”李荣保一猜一个准。
云珠点了点头,“皇上正为这个头痛。”她又说了现代一个房产承包商怎么建统一商品房,或补贴,或用大点的地换小点的房,或小点的地换大点的房另外再分期缴款……的话,听得李荣保的眼睛都亮了。良久,才道:“捐款阿玛倒可以领这个头,为你为咱们府上博个名声也是好的,只是这事关乎民生经济,最好是你二伯父来办,你堂兄保住如今已调任湖广布政使,不然由他上折也可……”
“女儿还有一事。”云珠有些迟疑,不过想着以后要出宫也不方便,传递信息则是大忌能免则免,也就趁机说了。
“是不是可以让朝廷建一忠臣祠,让于国有功的文武大臣列画像于其上,等同于建宗祠的荣耀,又能给天下做官的一个好榜样呢?!另外,为国捐躯的战士也可享‘烈士’称号,名列烈士陵园纪念碑上,享受万民祭拜,以安战死者家属的心,使其不虞亡者无香火供奉……只是这事上奏的时机要选好了,若能在西北大军凯旋归来时上折是最好的。嗯,最好这折是暗呈给皇上的最佳。”
在大清,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臣子是可配享太庙的,只是太庙皇家祭奠祖先的地方,能有此殊荣的臣子毕竟少;另有一些忠于王事的能臣也会在死后得皇帝下旨敕建宗祠,只是这一来,建祠的臣子多了又显得耗费物力人力了。
李荣保一听立即想到了其中的妙处,汉朝的云台廿八将、唐朝的凌烟阁,能进入者无不是名扬天下、青史留名,做官的哪个不是为了钱、权、名?再有烈士陵园,这是收买民心的……呃,是仁德之举,虽然暗呈圣上失了流芳百世的机会,可却能更得圣眷,保得家族后代平安,这是大好事啊,真不知女儿怎么想出来的。
大概李荣保的眼光出卖了他,云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是从这次地震后皇上安抚远在西北作战的将士的举措中得到启发的,女儿想着,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将士有升官有发财的能福荫子女,可那些战死的即使得了朝廷抚恤,可却良莠不齐,多少年后也照样被人遗忘,若能将这些为国战死者刻在碑上以供万民瞻仰,凝聚起一股军魂……岂不更好?”
说得简单,为何她能想到别人却不能想到呢。李荣保想着,或许自己这个女儿真有不凡的来历吧,可爱、孝顺、识大体、、贤能……富察一族有了她,想不兴盛也难。
“这些我会仔细跟你的伯父及哥哥们商议的,说说你在宫里的生活吧,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当然有不如意的,可人生哪里有顺风顺水没有坎坷的呢,您别担心,那些我都能处理。”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办的,传个话出来,别怕!”李荣保与雍正如今处在一种怪异的状态,像君臣又像朋友,还是亲家,总之李荣保对他的敬畏之心是淡了不少。待他女儿不好,管他是不是皇帝皇子呢,照样揍了再说。
云珠笑靥嫣然,转开话题:“阿玛,我这次带了不少人参灵芝类的好药材,有几包是给伯父和堂姐他们的,您有空也替女儿送送。”现在她是皇子福晋了,与亲戚的往来顾忌多了不少。
李荣保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看看明亮他们去,这个臭小子整天闹着要去看你……”
“正好,我带了不少水果来,他定然喜欢。”
李荣保一怔,“你庄子上受损情况严重?”
“就是损坏了不少果树菜地,田地也受了影响,所以我将那些受损没法多放的蔬菜和瓜果也塞进皇上的赈灾粮食里一道送给灾民了,好的,自然要紧着自家人么。”还有对皇室宗亲里的老福晋老王爷的慰问、对最近劳苦的太医们的赏赐……她都送了,反正果林已经在大灾中残得不像样,也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她不在乎那几个钱,后宫的嫔妃嘛,抱歉,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她们是不能过得太滋润的,她就省了。
李荣保不担心了,这女儿太会收买人心了,君心民心尽得,等这灾一过,皇上还不定怎么赏她呢。
——他还漏算了皇室宗亲们对她的称赞,这可是连皇帝都头疼的一股力量呢。
……
90、举措(下)
回宫的路上,云珠将神识放出,自轿内上空向外辐射出去,整个京城此刻的面貌只要她神识扫过便一清二楚。
由于雨天的关系,坍塌的墙壁露出石块、抖落的泥土混在水中夹杂着木屑碎布枯枝败叶成了烂泥污,到处一片狼藉,她甚至能看到倏忽来去的老鼠……人们视而不见,穿着脏污的衣服小心地在坍了一半的屋子里生活着,有些可能房屋塌毁得不像样,全挤在别家的屋檐下避雨。强壮有力的青少年则在一些人的指挥下冒着蒙蒙细雨将坍塌的木料石块分放开来,清扫着泥污……
这样下去,会不会有瘟疫发生?!可是,救援人员能清理人和动物的尸体却没法子分出太多的人力去捕捉到处乱窜的老鼠……不管怎么样,回了宫还是跟皇上禀告一声,让他有个准备,药材什么的先从其他地方调到京城备着吧。
突然,她的神识扫过一处花园。
笼罩在细雨中,看得出那是一座修得极精美的庄园,仿佛将整个江南风情都浓缩了几倍后尽数置于这座庄园,小桥流水,落絮飞红,亭台楼阁,山石翠幕……虽然被地震破坏了一些,不过经过下人的修理还是恢复了原先的七、八分闲雅来。不知是谁家的庄园?云珠的神识放到了庄园里建在池子前的一处房屋上。
这是三间比起庄园别处雕梁画栋的楼阁显比较平整简约的屋子,白墙、绿色琉璃瓦、檀木屋梁,屋前有一米半宽的青石铺地木雕走廊,三间屋子正中间是花梨木雕花大门,一进去就是方方正正的四十坪大小的厅堂;左右两间屋子没开门却在前面设了同为花梨木透雕的步步锦支摘窗,透过窗子能看得出里面一间为书房,一间为休憩间;休憩间的背面还有一两米长近一米高的扇形花梨木格子窗……
这屋子不大不小,安放到她的空间玉兰树旁最好不过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放不下。
轿子快到宫门的时候,又开始了一波余震,那三间屋子里没人,云珠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的精神力团团裹住那三间屋子,可谓掘地三尺不止,一举将它们移到了空间里,落在距灵池三米远、玉兰树右边一米处,休憩间刚好与玉兰树相邻。
想想,这屋子里的家俱虽也精美,可她乾西二所的库房里这些东西却最多,便将书架书桌小榻什么都扔回了三间屋子的原处,又人灾区挪了堆墙砾盖到了上面。
整个庄园就这一处受灾也说不过去,她又在庄园里找了两个小巧的亭子,一个方形六坪米大小的挪放到了灵池边竹林与玉兰树相接的空地上,一个圆形四坪米大小的放到了对角茶林与药田的空地上,也是在灵池边。照样从灾区挪了堆瓦砾泥石堆在原处。
又刮了些鹅卵石在屋子和灵池间铺了条道,有余的便洒落在玉兰树下三颗空间石周围,看起来也颇有一番趣意。
她又使了精神力在庄园刮了一通,使得那些被震毁的泥墙木头飞散了开来,很有灾后的狼藉模样。
这是混水摸鱼又叫趁火打劫吧?她勾了勾唇,感觉脑袋一阵发晕,知道是神识使用过度了,便闭上了眼,放松了身子,靠在轿子里小憩。轿外,冯益正与宫门侍卫说着什么话……
避过了余震,轿子又被抬了起来。
回了乾西二所,让跟她出宫的叶嬷嬷、冯益等下去休息,她在素问和灵枢的帮助下整了整服饰妆容,听着郭嬷嬷尚嬷嬷等回报她出宫后的一些事务。
“行了,你们退下吧,素问陪我到小厨房一趟。”
“是。”
在玉兰树上摘了仅有的一颗发着金色毫光的紫壳玉兰果及一颗养身的青壳玉兰果,在小厨房里将它们切成碎丁放进燕窝羹里,做好盛起时刚好一盅。将它放进食盒里,她亲自提了,对郭嬷嬷和素问王进保道:“你们几个跟我到乾清宫见觐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