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梅心居,寒风夹着冷气扑面而来,冷意渗人。
兮兮哈了口气,将手揣到袖子里,在无人的街道上疾行,如流云一般飘渺。
月儿从云后缓缓移了出来,清光洒满大地。兮兮的影子在地上忽长忽短地变幻着。
一个小小的黑影如流星般从兮兮影子的头顶一掠而过,兮兮猛然仰头,冷月下,一个黑影从头顶的云里穿过。
兮兮撮起唇,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那黑影顿了一下,盘旋着落在远处高檐上,歪着头睥睨着自己。洁白的利爪紧紧勾着屋檐,一身纯白的羽毛,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
是飞云,完颜烈风的猎鹰。
兮兮不想自己的哨声竟能让它停下来,看来不白为她治伤,这鹰对自己不再有敌意了。只是任她再怎么吹,它就是不肯下来,而是随着兮兮慢慢飞翔着,它对兮兮终究还是不太熟悉。
飞云是完颜烈风派来的吧,它就是他的一双眼,自己究竟还是逃不出他的视线的。方才还有些讶异,那完颜烈风竟如此相信自己,没有派人来搜寻她,却原来早已派出了眼线。若是她真的想逃,如今可能已被抓了回去吧。
厉害呀,兮兮不禁对完颜烈风由衷的佩服。
左贤王府门前一片安静,几个气死风灯在风里飘荡,门前的石狮在暗夜里分外狰狞。
守门的侍卫好似早料到兮兮会回来,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派了一个侍卫,提着灯笼,为兮兮带路。
冷月钻到了云里,王府内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只有带路的那盏灯在夜里散发着昏黄的光。
兮兮心中疑惑顿生,还不到三更,王府里怎么这般省俭,连个灯也不点。
“完颜烈风让你带我到哪里?”兮兮问道,这似乎不是通向那石牢的路。
那侍卫蓦然顿住身形,回身道,“已经到了,我这便去通报,请您稍等!”
侍卫言罢,将灯笼交到兮兮手中,三拐两拐便不见踪影。
兮兮举高灯笼,照了照,发现置身之处是一个园子,黑压压的大树,怪石嶙峋的假山。很像那夜举行宴会的清风园。
来这里做什么?兮兮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黑暗里好似有诡异的气流在流淌,那影影绰绰的假山后,有渗人的杀意袭来。
兮兮心中暗叫不好,将灯笼扔在地上,一脚踏灭。
然而似乎是为时已晚,黑暗里有暗器破空声传来,带着凛冽的杀意,向兮兮袭来。方才提着灯笼,双目一时之间对黑暗不太适应,兮兮只能听声辩音,纵身跃到一边,一只弩箭带着凛冽的风声从颊边飞过。
双足尚未着地,风声又起,又一只弩箭已经射至右肩。半空里兮兮身形急转,揉身躲过。紧接着又一只弩箭飞逝而来。
这每一只弩箭都从不同的方向射来,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是这些人又不同时射出,而是一支接一支,让兮兮应接不暇。
兮兮每一次躲避,都暴露了置身之处,而接下来的一支箭便会如期而至。
那些人隐藏在远处假山后,而兮兮置身之处却是一片空旷之地,一时之间很难躲藏。
兮兮借着黯淡微蒙的星光,凝视着远处那一抹高大的黑影。
“完颜烈风,不敢见人的小人,你要做什么?”
兮兮心中恼怒,话语便如同冷夜寒冰,带着凛冽的寒意。
又一支弩箭袭来,兮兮身形疾转,双指夹住了袭向面门的弩箭。反手一甩,那箭带着澎湃的气力,带着兮兮的一腔怒火,袭向远处那朦胧的黑影。
黑暗里再无声息,一阵令人压抑的寂静。
蓦然间有清脆的掌声响起,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节奏。
火星微闪,几堆篝火借着风力,飞快的燃了起来。一瞬间,冲天的火光便将兮兮置身之处照得亮如白昼。
完颜烈风就凝立在那一片火光后,一身黑狐裘在风里鼓荡,直视着兮兮的一双厉眸好似夹着冰带着霜,又好似有烈火在燃烧。
他的肩头上,立着一身雪白的飞云,犀利的鹰眼也好奇地注视着她。
“云公子好身手呀!”鼓了几下掌,完颜烈风说道,声音很是阴森可怖。
兮兮心头怒极,若是自己方才闪避不及,此刻焉有命在。
她一双明眸,包含着汹涌的怒气,倔强地注视着火光后长身玉立的完颜烈风:“完颜烈风,你能解释一下么?若是想要我云兮的命,只管便光明正大来取,何必这般鬼鬼祟祟!”
完颜烈风淡然一笑,道:“谁说本王想要你的命了,今夜闲来无事,想要检阅属下的箭术。却不料,云公子这般有雅兴,竟然来做箭靶子了。”
“检阅箭术?”兮兮冷冷一笑,“左贤王倒是好兴致呀!”
兮兮还是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对自己。若单单是因为自己今日出府,好似不应生这么大的气,因为,那是他允许自己去放风的。
看来,这个草原霸主的脾气真是喜怒无常,真是不拿俘虏当人,想虐待就虐待,想戏弄就戏弄。
看着完颜烈风眸中的阴冷逐渐被得意代替,她蓦然醒悟,自己若是狂怒,完颜烈风便会越发高兴。
压抑下心头的怒火,瞅见身畔一块突出的青石,表面极其光滑。
兮兮一撩长衣下摆,姿势优雅地坐下,望着完颜烈风轻轻一笑,“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云某错怪左贤王了,还请左贤王大人有大量,对云某的不敬海涵。”
完颜烈风一呆,好似是积攒了极大的力气,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火光下,那个青衫公子是那般淡然自若,明明是冻伤遍布的脸,偏偏无一丝萎缩之态,相反却显得神采飞扬,流光溢彩。明明衣衫褴褛,偏偏又气质高华,潇洒自如。
那直视着他的双眸如清水一般,波澜不惊,黑深的瞳仁中,竟似有隐隐光华在闪烁。
这是他的俘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