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乃文一脸凝重,正打着电话,开出门和喻唯熳对视一眼,倒没表现出多少惊讶,卡壳只是一瞬。
他随即下了车,朝喻唯熳过来,“唯熳,你怎么来了?”
谄媚相一瞬间就代替了原本的愁容,喻唯熳蹙眉,“你看不出来吗?”
喻乃文没料到喻唯熳如此不给面子,但架不住此时有要紧事需要她出面帮忙,他什么脾气也都没发:“唯熳,我知道有人往电视台递了举报信,现在爸爸这儿实在走不开,你去帮我送个资料行吗?”
喻唯熳站着没动,在他尽诚尽善的目光中,读到了轻易不显出来的慌张。
或许他此时是真的感到了危机,这毕竟是爷爷一手打下的江山,喻唯熳也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于是心软了几分,伸手:“送到哪儿?”
喻乃文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心中所想递到嘴边就立马转了话:“送到津耀,找贺沉。”
他没给喻唯熳任何迟疑的机会,看准时机,将资料一把塞到她伸到一半的手中,是不容置喙的乞求,也是一锤定音的命令:“你也不想看到你爷爷的心血白费吧。”
一句话,让喻唯熳狠不下心,不得不去做。
打了明礼的手机,可没人接,无奈之下,喻唯熳只能拨通许贺沉的电话。
工作时间,她不确定许贺沉会不会接,但没想到嘟声只响了长长一下,就被人接起。
许贺沉声音有些嘶哑:“嗯。”
喻唯熳心里忐忑,不知该从何开口,便先说:“我是喻唯熳。”
许贺沉:“我知道。”
“喻乃文说让我给你送个资料,你现在在办公室吗,还是我去哪里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在办公室。”
喻唯熳:“那我现在过去。”
……
事情走势不太对,能让喻乃文这么着急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车上颠簸在乡道走了许久,终于四平八稳驶向主路,喻唯熳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她将那资料翻开,倒要看看那些举报的事是不是真的。
厚厚纸张上写的是喻家所有公司的经营状况,还有几份合同,喻唯熳看不太懂,一张一张翻着。
翻到最后,洁白纸张已经有些软,硬度不比前面的所有,一看就是保存时间久了的。随意看了两眼,喻唯熳发现,这是卓誉的股份转让合同和财务报表。
财务报表,是在许贺沉接手卓誉股权之前的,账面已经亏空不少,几乎只有出没有进,是一个填补不清的漏洞。
而许贺沉接手卓誉,恰好是在这种困难的时刻。
彼时的卓誉因为她单方面的放弃,股权都落入喻乃文手里,此前她一概不过问经营状况,由喻乃文代替管理。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的亲生父亲,没有给她挣一分钱,反倒给她欠了一屁股的债。
各种资料放慢在腿上,车身经过隔离带有颠簸,腿上的资料四处散落,喻唯熳心也跟着散了。
一半儿给了喻家,喻家不能毁在喻乃文手里。
一半儿给了津耀,许贺沉接这烂摊子,她不懂。
他也不该。
*
津耀前台见过喻唯熳,见她进来也没拦着,还挂着笑脸将她往董事长电梯里引。
上了楼,明礼正好守在门口:“喻记者,稍微去许董办公室等等,他还在开会。”
接了杯茶水递到喻唯熳面前,明礼说:“这会比较重要,开的时间有些长,再有十分钟就差不多结束了。”
说完准备走,喻唯熳叫住他。
明礼回身。
喻唯熳:“我能问你件事吗。”
她马上又加了句:“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说。”
手中文件袋被喻唯熳紧紧捏在手里,她还没开口,办公室门被打开,许贺沉低低笑着:“想打探津耀的机密?”
明礼及时离开,屋内重归寂静。
喻唯熳忽然有些开不了口。喻乃文看钱看得比人重,而且还有她在,所以他才敢打起许贺沉的主意。
如果不是喻乃文自己将卓誉送上去的,那就是许贺沉,自己找上门的。
“想问什么?”许贺沉坐到她对面,“问我,我比他知道得多。”
喻唯熳:“问什么都可以?”
许贺沉深深看她一眼:“我有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喻唯熳:“……”
自打一回深城她就有这疑问,一直留了这么长时间,是该好好说说了。喻唯熳将卓誉的财务报表和转让书递到他眼下:“赔这么多,你还敢接?”
许贺沉没说话,盯着眼下的东西,面上是如水般平静,什么都不做,但陡增一番掌控之意。
倏忽间,他指尖点点那两样东西,说:“哪里赔了?”
再抬起头,他眼中是满足,是运筹帷幄,更是得偿所愿。
喻唯熳在他墨似点漆的瞳孔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许贺沉笑:“明明是稳赚不赔。”
喻唯熳懂了,他话里有话,别有洞天,是更深一层的境地。
轻轻别开眼,喻唯熳有些不自在:“你不是还要十分钟吗,我还以为你得等一会儿才能散会。”
“嗯,是得十分钟才能结束,但我提前散会了。”许贺沉动用他董事长的特权,且毫不心虚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