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宁挪动脚步,慢慢走过来,他下意识看了眼地上的杂物,确保不会被什么东西绊倒。
直到小姑娘稳步窝到自己怀中,紧着的心弦才彻底放下。
怀中的人又可怜兮兮地用他衣襟抹了把眼泪。
陆旌有些烦躁。
得心虚成什么样儿,才能在他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哭地这般真诚。
顾宜宁将头埋地更深了些,她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刚才满心欢喜跑过去后,看到陆旌的第一眼就想哭,以至于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心中的酸涩不断发散。
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时琰哥哥这么可怜。
让她不得不想起多年以前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则雨夜,他脸上的神色也如今天一般沉寂,眼中毫无光彩,如同行尸走肉。
这满屋子里的人,也算是他的心腹。
却都合聚起来打算把他好不容易娶到的王妃送走。
所有人都惧怕他敬畏他,他鲜少尝过被真心相待的滋味。
也好像从未有过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他将心门严防死守,围地密不透风,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自己消化。
那是他从小到大形成的习惯,因为身边没有任何依靠,老夫人年迈受不得激,陆夫人脆弱,他小小年纪就是家中唯一的支撑。
连自己也时时去烦扰他,给他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宜宁轻叹口气,静静听着耳边的心跳声,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想回家。”
陆旌没有说话,微微俯身抱起了她,转身离开。
酒馆二楼,卫茯苓低头看着两人亲密的背影,以及缓缓离去的马车,满桌食物都没了味道。
她撒气地将筷子扔出去,因一时没控好力度,筷子尖直直地往另一桌旁坐着的女子身上撞。
侍女忍不住惊呼,“县主,怎么办。”
卫茯苓随意瞥见那女子一身粗布衣物,旁边还放了个包裹,像是逃难来的,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大惊小怪。”
女子对面戴着斗笠的少年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随手捻起桌角的竹筒,挡下不长眼的筷子,接着缓缓一扬。
脏兮兮的筷子换了个方向,又冲卫茯苓的方向射过去。
直中她的脸颊,狠狠一砸,砸出个红印。
卫茯苓用帕子擦下脸上残留的食物余渣,气地站起身,火气冲冲地质问:“你敢砸我?”
她身后侍女也趾高气昂,“这可是冀远候的茯苓县主,还不赶快道歉!”
斗笠少年压低帽沿,兀自添了杯新茶,傲气斐然。
同行的布衣姑娘跟他截然相反,手中攥着一张长阳郡主的寻人画像,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抖。
卫茯苓见两人各有各的事,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抬脚踢了下桌沿,“放肆,你,给本县主磕头认罪!”
少年冷瞥了眼她踩过的地方,淡道:“一张红木雕花桌子,值二两,记得赔。”
卫茯苓低头,瞪圆了眼,只见桌上层纹欲裂,绝对不是她一脚能踢出来的,对方内力惊人。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今日出门侍卫带得少,加起来都不及少年一根手指,满腔火气挤在腹中无法发泄,郁闷地要死。
只记清楚两人的装扮,好等来日报复。
转身的时候又撞上一白衣女子,对方纹丝不动,她被撞得连连退了几步。
白衣女子眼高于顶,跟没看见似的,径直对着另一桌的白衣银面男子鞠了一躬。
卫茯苓收回视线揉了揉手肘,低声骂一句晦气。
瑜洲城明明是她的地盘,一天下来居然被外人欺负了两回。
真是离奇,最近来得都是些什么人。
她愤愤转身离去。
那边,白衣女子福身唤了声“公子”。
男子白衣胜雪,手臂搭在窗沿,目光悠悠望向远处。
女子轻问:“公子在这里守了半日,可否捡到了您口中所说的便宜?”
男人微微一笑,如谪仙般超脱,“如珍如宝的便宜,岂能轻易捡到,我运气没那么好。”
马车驶回芙蓉轩的路上,顾宜宁安静地望着对面的人。
陆旌闭目养神,从开始到现在,只跟她说了一句话。
还是句含着轻淡讥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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