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汉平从金銮殿走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沉沉,他尚未离开宫门,便被慈宁宫的人挡住了去路。
“奴才受太后之命,前来请丞相过去用盏茶。”
顾汉平脚步一顿,转头走向了慈宁宫。
姜太后邀他入座,命人呈上茶水点心,笑道:“丞相于徐州治水有功,又为朝臣做了番榜样,实乃百官之首。”
“太后谬赞,今日召臣前来,可有吩咐?”
姜太后无法说服顾宜宁为陆旌纳妾,小的不行,只好叫来了大的,她先是夸赞了一番陆家的功绩。
顾汉平偶有附和,“小女嫁与摄政王,是天大的荣幸。”
她轻叹一声:“只可惜,陆家子嗣不多。”
顾汉平瞬间沉下了脸色,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姜太后审视着他,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上的玉镯,“你们顾家枝繁叶茂,表亲堂亲遍布全国,若非家族的原始积累,顾家未必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子嗣对一个家族来说有多重要,想必丞相十分清楚,否则你之前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二房。”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着道:“陆家血脉稀薄,哀家的妹妹,陆夫人为陆家添了两个公子,如今卓儿尚且年轻,旌儿需得担当兴盛家族的大任,奈何宜宁的身子……唉!”
顾汉平疲惫的脸上隐有怒火:“太后把真相告诉宜宁了?”
“哀家怜惜宜宁,并未告知事实,只多次敲打过她,但小姑娘就是不肯听。”姜太后忧愁地感叹,“让别的女子怀孕,生下来以后抱到她膝下养着,也是不错的办法,丞相觉得怎么样?”
“此事殿下也知道,殿下不急,太后更不必着急。”顾汉平意图三言两语揭过。
“怎么能不急,旌儿一颗心全拴在宜宁身上,老夫人心慈,陆夫人又性子软,不得哀家这个做姨母的当坏人吗!”
姜太后情绪有些激动,“战场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旌儿卓儿都是舞刀弄枪的人,若有天出了事故,陆家血脉全断,百年功勋后继无人呐!”
相比之下,顾汉平要冷静地多,“殿下和陆小公子都是被天命护佑着的人,且骁勇善战,不会轻易受伤,太后莫要多想。”
“哀家的妹夫,陆将军那般果敢勇猛,不也遭遇了不幸?”
“只是意外。”
姜太后见大的这个也颇为固执,气脑道:“总而言之,哀家会用哀家自己的办法来争取陆家的子嗣。”
顾汉平摇摇头,一脸不快地出了慈宁宫。
此处路况复杂,马车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来到流璎水榭门前。
顾宜宁上下扫了眼这处居所,她之前来过一次,不过大多都忘了个七七八八。
门口的人严备地防着他们。
她将面纱佛开,“不认得我了?”
他们自觉弯身行礼。
“把门打开,我找哥哥有要事相告。”
“王妃,二公子说不准任何人进去。”
顾宜宁耐心告罄:“我一个人进去,也不行吗?”
知道兄妹两人关系亲密,五小姐又是个娇纵的性子,刚才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友好,他们仿佛察觉出了危险,犹豫一下后,单把她一个人放了进去。
庭院内水流潺潺,风雅清和,顾宜宁提着裙角,刚走到门边,对面就打开了一道门。
出来的正是顾承安和晋明曦。
瞧见她以后,晋明曦惊讶一瞬,而后垂下头,默默退回了房间。
顾承安倒是很快恢复原状,站在她身前道:“宜宁怎么来了?”
顾宜宁一时没说出话来,定定地望着他,“哥哥,你——”
她深吸一口气,缓道:“实在是太过分了!”
“别多想,”顾承安揉了揉她的头,“哥哥只是在和郡主谈事情。”
“胡说,我看见郡主耳下的红痕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承安不怒反笑,“怎么跟前来捉奸似的?”
顾宜宁气不打一出来,此刻的感觉,就跟天上的仙女被伪君子糟蹋了一般,她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哥哥是后来变成了这样,还是原本就这么薄凉自私?”
顾承安避开,只道:“哥哥送你回王府。”
“不用。”
她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觉胸闷气短,也提郡主不值。
奈何两个人仿佛结成了共识,她就算想帮,也根本无从帮起。
从顾承安的别院里回来后,顾宜宁便有些心神不宁,幸好近日启程去往瑜洲,使得那点郁结逐渐驱散。
马车在路上行了足足四天,才到达瑜洲城。